前略
爸爸、媽媽,你們還過得好嗎?
我過得很好。
雖然曾聽說東京的空氣不好,但我是在武藏野附近,所以空氣還好。
也已經習慣宿舍生活了。
能被自己一直向往的圖書館錄用。我現在——
每天都在為戰鬥訓練而努力。
“手不要垂下,笠原!”
聽到被點名的罵聲,笠原拚命地把拿著步槍的手提起來。
陸上自衛隊轉讓的六十四式步槍重4.4kg,對於二十二歲的女子來說,抱著它跑步確實是比較難熬。這些處理槍支是陸上自衛隊幾乎已經不再使用的舊型號步槍,隻不過是為了新隊員訓練才留下來而已,配套的子彈也已經沒有了。雖然也有比這更輕更好拿的八十九式步槍,但那些隻會分給一部分熟練隊員,新隊員訓練使用的就是專用手槍和短機關槍。
鬱緊追前方的男隊員們完成了持槍長跑,越過終點線後她就像摔倒一樣伏在了地麵上。五十人中鬱處於第十二位,在男女混編的隊伍中能拿到這個名次也算是不錯的了,在女性中更是第一名,但是——
“誰說可以倒下的,罰做俯臥撐!”
可惡的魔鬼教官!你給我記著!——在心中這般詛咒著,但鬱在表麵上卻無法不聽話,隻好做了十次俯臥撐。看到她這個樣子的其他女隊員即使越過了終點線也沒敢倒下,保持著隊列坐在男隊員後麵休息。
做完俯臥撐的鬱回到隊列之後,已經坐著的女隊員聳了聳肩,對她做了一個小小的膜拜手勢。雖然鬱心裏想著“真過分”,但也無可奈何。
全隊的持槍長跑結束後,就到了中午休息。操場上響起了正午的鍾聲。
“啊——累死人了!”
在初春的基地食堂裏,中午時分到處都回響著幾乎是全體新圖書隊員的悲鳴聲。到了晚上的話,則會累到完全沒有力氣再吵了。
晚上時。結束圖書館工作回到基地裏的圖書館員也可能會使用這個食堂,但是中午就基本隻有防衛員和後勤人員,所以在初春的這個時期裏,食堂就等於被新隊員占領了。
“那個可惡的教官,好像把我當成敵人一樣!”
說著這話的鬱把叉子叉在了煎雞肉上。、
這裏的菜每天的款式都不同。
“可惡的教官……是指堂上教官嗎?”
“是啊!”
堂上篤,二等圖書正,是剛才命令鬱做俯臥撐的“魔鬼教官”。
負責關東圈新圖書隊員培訓的關東圖書基地,現在剛剛迎來了三百名新隊員。即使是將被編為圖書館員的人也是要接受戰鬥訓練,這三百人被編成五十人一班,一共六班,由培訓隊的全體隊員對他們進行一視同仁的嚴格訓練。
位於武藏野邊境的關東圖書基地。以擁有跟自衛隊駐紮地同等規模的訓練設施而著稱,訓練內容也苛酷到每年會有數十人脫隊。
“隻有我!隻有我受到做俯臥撐的懲罰哦!即使其他女隊員像我一樣累得倒下了也沒有受到同樣的處罰啊,那家夥!我在和男隊員混編的持槍長跑中都已經排到第十二位了,到底他對我還有什麼不滿啊!都已經有這樣的成果了,就算倒下也可以對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嘛!而且我是在越過了終點之後才倒下的啊!”
“呃,不過,那樣的話,不就是說明他對你有很大的期待嗎?”
說這話的是和鬱同一宿舍的柴崎麻子。
她完成訓練後將會被編為武藏野第一圖書館的圖書館員。武藏野第一圖書館是與關東圖書基地比鄰的基地附屬圖書館。
鬱作為防衛員也將被編入武藏野第一圖書館。因為關東圖書基地會向歸入東京都的圖書隊員提供單身宿舍,即使是被分配到其他圖書館的人,隻要是在都內,都可以住在基地裏。而在其他各縣的主要圖書館裏,也有雙方共同建設的基地標準設施。
“而且我蠻喜歡那個人的,你不覺得他很帥嗎?”
“啊,就隻有外貌比較帥。”
在柴崎身邊的好幾名女性也開始插嘴。
“思,
不過你們不覺得他有點恐怖嗎?”
“不算啊。”
讚成和反對的意見差不多持平。而鬱是堅決站在反對的立場上。
“柴崎,你是不是瞎了眼啊!?那種矮冬瓜算什麼啊!”
“沒錯沒錯,就是比較矮,真是太可惜了。
”
即使其他女性都這麼認為。柴崎卻不認同。
“但是他比我高呢。”
說這句的柴崎身高一米五七。是適合當普通男性的女朋友的身高。鬱則有一米七零。即使和男性一起作比較,她也說不上矮。而現在的關鍵人物堂上大概隻有一米六五而已。
“不過,笠原用身高來選男朋友的話,難度就越來越高了。即使日本人的身體變得再怎麼好,能和一米七零的女性相匹配的男人還真是少。”
“不要說越來越難!反正我都是剩女,真不好意思啊!”
被踩到痛處的鬱鬧著別扭。
“即使不以身高來選擇,我也不會考慮那家夥。因為他性格太差!”
“……你們對我的評價我已經很清楚了。
”
鬱往背後響起低沉聲音的方向望去,然後發出了悲鳴聲。被隨便評論的堂上本人正拿著托盤站在那裏。
“你為什麼會在……會來這裏用餐啊!”
教官基本都是使用旁邊的士官食堂。堂上一邊坐在鬱她們後麵的位子上,一邊作了
回答:
“因為今天這邊的菜看起來更好吃。”
然後,再加上了一句:
“不用勉強使用敬語。剛才的口吻對於你來說應該更自在吧。幸好這裏不是規矩嚴格的軍隊。”
哇,這是什麼挖苦話啊!所以才討厭這家夥嘛!——鬱轉到堂上看不見的角度吐了吐舌頭,周圍的女生偷偷地笑了。雖然對於當事人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值得笑的話。
“個子矮又性格差勁的可惡教官嗎……我也是人,所以不能保證偶爾聽到閑話之後,不會影響以後的指導。”
“我是在稱讚你,應該沒關係吧,教官?”
柴崎趕快舍棄了鬱來個明哲保身。可惡,原來女性之間的友情就是這種東西——鬱狼吞虎咽地吃著飯。
“飯吃得太快對身體不好哦,笠原。”
從頭上傳下來的聲音是來自其他班的教官。小牧幹久,二等圖書正,應該和堂上是同期,身高比堂上高了十公分,而且性格溫柔,因此他在女隊員中比堂上更受歡迎。自堂上來了以後一直都戰戰兢兢的女生們一下子輕鬆活躍起來。
活該——不知道為什麼鬱心裏冒出一種勝利感,雖然明知道這種勝利並不是因為自己而得來的。
“沒關係,反正中午飯都已經變得難吃了。而且,教官使用隊員的食堂是違反規定的。”
故意用堂上能聽見的音量回答之後,鬱吃驚地望著小牧。這是她第一次和小牧說話,但是——為什麼這個人會知道我的名字?
對於新隊員來說,算上負責講課的教員在內,教官也隻不過是十幾人,所以隊員們都能記得住他們的名字和樣子。但是對於教官來說,隊員一共有三百人。鬱是記得,小牧和堂上參與過自己入隊考試時的麵試,但是,他們兩人應該麵試了比錄用人數多好幾倍的人,應該是根本不可能記得住被錄用前的鬱才對。
“哎呀,你不要這麼說嘛。士官食堂那邊的飯菜有時候就像是吃齋,因為都是老頭子去吃。
”
小牧一邊說一邊坐在堂上的對麵,鬱錯過了問小牧為什麼會知道自己名字的時機。
鬱望了下旁邊的柴崎,發現她已經放下筷子了,也許她食量不大吧。
“柴崎,走吧。”
沒等柴崎回答,鬱就站了起來。正當她要拿著托盤走出去時——
“喂,你掉了東西。”
把鬱喊停的堂上遞給鬱的是折了一折的明信片,應該是她站起來的時候掉在地上的。
“不用了,麻煩你扔了它吧。
”
鬱用一種想盡快離開堂上身邊的口氣回道。
“什麼不用啊,你不是已經在這上麵寫了東西嗎?”
——糟糕,坦率地接受反而不會這麼麻煩呢,不過,再回去又更麻煩。
“就是寄不出去才折了它的。要是把這明信片寄給父母的話,肯定會被他們帶回去的。”
單方麵地說了“再見”,鬱排在了放回餐具的隊列裏。
“竟然讓別人幫她扔信,真是的……”
堂上把鬱留下來的明信片翻轉過來。
“笨蛋,不是已經寫好地址了嗎。”
收信地址是茨城縣,應該是家裏的地址吧。真是麻煩——這樣想著的堂上對小牧苦笑了下,準備把明信片撕破。
“那是會被父母帶回去的內容嗎?”
堂上把明信片翻過來時,小牧也看到了內容,因為職業關係。他看文章的速度非常快。
能被自己一直向往的圖書館錄用,我現在每天都在為軍事訓練而努力。
“是反對她當防衛員吧?”
“但她的第一誌願就是防衛員吧。”
誌願成為圖書隊員的人通常都希望做內勤,而防衛員是從分配不到內勤的人之中挑選出來的,並且要和本人確認是否願意。
女性的第一誌願是防衛員,這真是非常罕見的事,因為現在的圖書館防衛員是一種比警察和自衛隊更危險的職業。
“我也知道她的第一誌願是防衛員。我也一起麵試的。”
就因為有女性誌願成為防衛員,所以麵試時特別調來了將成為新隊員教官的六名圖書隊員。
“不過,她真的很討厭你呢,堂上。你改變一下教育方針吧?”
“要是因為被逼得太緊而筋疲力盡的話,放棄就好了。反正她的雙親也反對。”
“你還真是不坦率。”
不對嘲笑著自己的小牧作出回應。堂上靜靜地把明信片撕碎。
“實際上她的情況怎麼樣?”
“怪物。”
這是堂上不得不承認的地方。
“男女混編的持槍長跑她竟然處於第十二位。即使把她編到自衛隊普通科裏麵,稍稍訓練一下應該也可以跟得上。”
鬱天生的體格確實不錯。而且本身的體能很好。若論對戰鬥職種中最為重要的反應力和瞬間爆發力的訓練,在全體隊員之中她也能輕而易舉便名列前茅。真是體力怪物。
根據鬱的簡曆,從初中到大學她一直都在田徑隊。
“即使社團活動能鍛煉出基礎體力,但是那點量根本不算什麼。她真是很有天賦。”
小牧吹了下口哨,而堂上則皺了皺眉頭,覺得他在吃飯的時候做出這種行為很不禮貌。撕完明信片後,堂上繼續吃飯。
“那不就是等於定了嗎?”
“還沒有定下來。”
堂上頑固地否定。
“那不是隻靠體能就決定的事情。”
對擾亂公共秩序、侵害人權等現象加以取締的法律——“媒體良化法”是在昭和最後一年裏確立並實施的。
抵製住反對派所持“審查合法化有違憲法”的論調而設立的“媒體良化法”,對審查的權限作出了模糊界定並擴大相關解釋權。此外,還有意識地包含了暗示“審查標準有被執行者隨意修改的可能”的內容。更甚者,關於審查標準的細則可隨執行令隨時加以補充,而這一裁酌權又使得到委派的執行機關更加肆無忌憚。
有偏向性的法律是因某些政治需求而立,這被稱為昭和政界的七大不可思議現象之一,而且其立法過程沒有一點透明度。
社會上蔓延的不關心政治之風也起了一定的作用,國民幾乎是在對該法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接受了它。
對已經明確下來的媒體良化法概要,輿論給予了強烈的否定,但是已經確立了的法律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被顛覆的。
就在這種情勢下。與媒體良化法的審查行為相抗爭的勢力被人們寄予厚望,也以對已存在的全三章圖書館法作補充的形式設立了通稱為《圖書館自由法》的“圖書館法第四章”。
圖書館法第四章
圖書館的自由
第三十條
圖書館有收集資料的自由。
第三十一條
圖書館有提供資料的自由。
第三十二條
圖書館要為讀者保密。
第三十三條
圖書館反對一切不正當審查。
第三十四條
當圖書館的自由被侵犯之時。
我們要團結一致,死守自由。
這本來是日本圖書館協會“圖書館自由宣言”中主要章節的標題。隻以標題立法是因為時間太過緊迫,此外,為了對抗媒體良化法那無可製約的裁酌權,
《圖書館法》也盡可能地將解釋權擴大。關於運作細節。它和媒體良化法一樣是因實施細則而隨時可以進行補充。
換言之,這是以無限權力對抗無限權力的形式和媒體良化法相抗衡的東西。
要設立能和完全擁有媒體監視權的良化法相抗衡的新法是不可能的,因此,通過強化不被良化法支持派所重視的既存行政法的方式,
圖書館法采取了對抗部分審查的戰略。
而現在是這兩種法律施行三十年後的——正化三十一年。
以媒體良化法為基礎的媒體良化委員會把根據地設置在法務省,並在各都道府縣裏設置了媒體良化法委員會的代理執行組織,良化特務機關。該機關以改善一切媒體為目標,有權任意取締有礙公共秩序及優良習俗的書籍和音像作品等。
具體地說就是——審查販售處的貨物,強令發行處禁止發行,禁播或強行修正廣告。以及強令網絡服務提供商刪除內容等各種各樣的取締行為。
由於電視台、出版社和銷售店等機構沒有對抗審查權,因此隻能單方麵的接受審查。
而在媒體良化法設立之前便持反對意見的新聞媒體則完全沒有吃透政府發表的內容便加以報道,沒能對媒體良化法進行準確的批判,隻能以徒具形式卻無實效的結果而告終。
唯一進行了拚死抗爭的是被司法部門視為眼中釘的低俗周刊雜誌,但是在良化法麵前,其出版發行也同樣受到審查並被取締。
不給予製作者處罰,不取締發行前的媒體,保護基本人權之一的自由和取得平衡——這種說明實現太過目光短淺,執行機構以等待不符合媒體良化法中公共秩序及優良習俗標準的媒體發行後再狩獵為樂才是實情。
購買發行中媒體的個人並不會被問罪,但是根據情況,出版社、代理商和一級販售店要共同承擔罪責及因受審查而產生的損失,發行方為了自保隻能接受媒體良化法的規則。從結果而言,媒體最終失去了言論自由。
另一方麵,唯一擁有根據法、能夠對抗媒體良化委員會的圖書館。在這三十年之中也發生了很大改變。
拒絕接受審查,自由地收集各種媒體作品,並擁有把這些作品自由提供給民眾之權的公共圖書館,可說是媒體良化委員唯一需要警戒的“敵人”。
良化特務機關進行審查的示威行動不斷受到阻止甚至被逼取消,相對地,對抗這些示威行動的圖書館開始重視自身的防衛力量,全國的主要圖書館裏設立了警備隊。
最終,良化特務機關和圖書館的鬥爭越演越烈,而鬥爭的曆史也就是這兩個組織武裝化的曆史,槍炮在很早的階段便登上了鬥爭舞台。隻不過,圖書館一直都采取防守的姿態,而使戰爭激烈化的是良化委員會。
媒體良化委員會和圖書館都在擴大對自己根據法的解釋。現在兩組織之間的鬥爭性質已經超越了法規。但,隻要爭鬥沒有侵害公共財物和個人生命及財產,司法部門也無法介入。
連在鬥爭中傷亡的良化隊員和圖書館員,都已經清楚地被解釋為超越法規了。
就以這樣的社會情勢為背景,最終圖書館在全國十個地區建立了作為圖書防衛員培訓根據地的圖書基地。
另外,地方自治體也將過去能夠自由行使的人事權移交給了聯合各單位地區成為廣域地方行政機關的圖書隊。而為了係統化管理收入和支出以節約運營預算,各圖書隊實現了一體化。
除國立國會圖書館以外。所有的圖書館都隸屬於地方自治體。根據戰後發表的論文《關於中小都市的圖書館運營》
(通稱:《中小報告》),以向地域內的居民提供服務為工作的公共圖書館中並不存在中央集權型的等級製度,因此國家並不為其劃撥預算。
這一點到現在都沒有任何變化,因此圖書隊的運營時常麵臨資金難題。但也正因公共圖書館是隸屬於地方行政的獨立機關,才可以與法務省組織的媒體良化委員會進行全麵對決。
從昭和後期開始,運勢越來越好的地方行政漸漸自立。延展來看。
良化委員會與圖書館間的鬥爭可說是代表了期待實現長年輿論的日本道州製的國家與地方這兩者間的對立。
從三十年後的今天來看,製約媒體良化法被寫進了地方自立的公式中。圖書館自由法的提暢者甚至可稱為謀士也不違過。
“不管怎麼說。她本人是誌願成為防衛員的,若說要錄用女性的話,我覺得就隻有她了。大學畢業,擁有圖書管理員的資格也滿足了專業資格的要求,而且很早以前隊裏麵就提出了該有女性的觀點。”
“她能被視為女性嗎?”
對說著諷刺話的堂上小牧隻能苦笑。
“這樣說的話,好像是你很不想讓她當防衛員一樣喲,堂上。”
沒辦法反駁這句溫柔的責備,堂上也覺得自己對笠原欠缺公正。
“如果不當防衛員。圖書館員又已經滿編,你還想讓她去哪裏?而且圖書館是獨立核算製度,也很難和其他地方進行人員交換。雖然沒有前例,但你想把她編入後勤嗎?”
為圖書館提供補給和裝備等的後勤是指在國內外進行大規模采購,並且要拿到符合運營預算的折扣,而後勤人員通常是聘用非管理職的臨時圖書隊員(合同工)和打工者。
“在臨時圖書士和臨時圖書正為主的職場裏,若是編入了正隊員會引起不滿吧。不過,如果說開創管理職後補這一先例,應該沒什麼問題……”
“夠了。”
堂上用一副不高興的表情大聲地喝著醬湯,他深知自己之所以會全盤否定部下的誌願是因為自己的不公正。使旅行中的人脫下外套的並不是北風而是太陽。雖然還沒有鬱悶到像是看見剛才那番強詞奪理被陽光直射的程度,但小牧所說的話是正確的。
“會把她編入適合她的部門,這個原則是不會變的。笠原的確適合當防衛員。”
聽到這種頑固的說辭後,小牧隻能又苦笑了。
“對不起,我太小看你了。”
堂上有時候會覺得不知該怎麼和這個坦率善良的朋友相處才好。
下午是室內格鬥技訓練,項目是柔道,隊員要進行入隊一個月以來的第一次自由練習。
“笠原,我們還真是不行啊。”
女隊員們向鬱道歉。全體人員都比鬱小一圈,肩寬就先不說了,身高的差別就如男女平均身高的差別。而且即使算上男隊員,鬱在各種訓練之中都名列前茅。自由練習的話,做她對手的女隊員都隻有投降的份,這是非常明顯的。
“啊,那麼我來!”
周圍的男隊員看到這種情況後都爭著要做鬱的對手,完全不打算隱藏跟女隊員一組會更開心的色鬼心理,倒是反而在某種程度上顯得更清高。
“你們是笨蛋啊!”
舉起手的男隊員們都被堂上從背後打倒了。
“笠原和我組合,不會讓你和這些家夥組合的。
”
教官太狡猾了——正要齊聲這麼大合唱的男隊員們被堂上一瞪立刻不說話了。
“少瞧不起我,我可還沒饑渴到要把這家夥當女人。”
這種口吻反而使鬱覺得不爽——哇,真不爽。不過,即使被這家夥當成女人來對待我也不高興。還有什麼想說的,你這家夥。
“可以嗎?教官。”
鬱用一副很清澈的眼神望著回過頭來用眼神說“你在說什麼”的堂上。
“您好像比我要矮?您的手可以伸到我的後背領子那裏嗎?”
聽到這句很有挑釁性的話後,堂上的表情沒有半點動搖。
訓練開始後,堂上就和笠原一組了。
——哇,這什麼啊,好硬!
對於到目前為止隻和女隊員一組過的鬱來說,堂上的身體非常硬。鬱就在這一瞬間明白了他的肌肉機質和自己完全不同這一點。
糟糕,要輸了——正這麼想的時候,鬱就被摔倒在地上了。從背後被狠狠地摔下來了,她大口地喘著氣。而堂上的臉就在她的正上方。
堂上邊整理好衣服邊說:
“好好地做好防守準備後再說那種話吧。”
看來挑釁的話起了作用。用實際行動來進行報複還真是孩子氣——其實自己也是這樣的鬱咬了一下牙。
“你比我高,但你能否讓我跪倒在地板上呢。”
——你要跟我吵架對不?要跟我吵架吧,好,我接受!
周圍突然變得亂轟轟的,因為那幕令人難以置信的景象,練習完全停止下來。
砰地一聲巨響後,堂上摔在了地板上。
是跳起來的鬱踢中了他的脊背。
“我已經讓你跪倒在地板上了,如何,教官?”
雙手撐在地板上的堂上抬頭仰望著以一副勝利姿勢站著的鬱。哇,完全生氣了——鬱立刻了解到這個事實。
“……這樣嗎。”
低聲的話還沒有說完,堂上已經踢出了腳。
突然間被絆倒,這次輪到鬱坐在了地板上。
然後——
“啊————!?”
“這什麼嘛,好痛!手要斷了——!”
就隻知道右手好像被扭著,但是自己現在是一種什麼樣的姿態,鬱完全不清楚。
周圍的男隊員發愣地嚷了句“哇,那是腕挫吧”——那就是被稱為最強關節技的名招!這這這這家夥竟然對女生使用這一招,還真是小孩子氣!
“你想不遵守規則和我幹架的話。真是非常遺憾,我也會對你這份心意表達出十分的敬意,全力地做你的對手——喂。那個誰,三十秒倒數。”
附近的男隊員被叫到後,拍著地板開始進行三十秒的倒數。那對鬱來說是多麼長的時間啊。
“根本不可能挨得住三十秒啦,笨蛋。你不要慢吞吞地倒數!你你你你放開我,你這個該死的可惡堂上——!”
在被扭著的手腕得到解放之前,鬱十分生氣地說著所有能罵的難聽話。
“啊,真是難以置信啊,那家夥!”
訓練結束後,回到宿舍的鬱終於恢複了能大叫的體力。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你啊,笠原。”
洗完澡的柴崎一副“服了你”的臉孔頂回她。
“一般人會在教官後麵使飛踢的嗎?你還真是厲害的女人,再不顧後果也得有分寸啊。”
“是他先向我挑釁的。”
鬱皺著眉頭不停地伸縮著敷有濕毛巾的右腕。
“有可能傷到筋骨,你去醫務室看一下吧”,在訓練中收到堂上的這個命令後,鬱的手腕得到了適當的治療。
“明明是你自己做的,幹嘛還假好心”。可惜鬱感受到的隻有會令她這麼抱怨的假仁假義。
“對於我來說,堂上教官在我心中的地位更高了呢。”
“什麼嘛,你這種背叛的還擊!?你的朋友可是遭到了這種不幸啊!?”
“還擊?我哪句話表現出這個意思啊……之前我就很想跟你說的了,笠原你的用詞還真是差勁。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我才這麼跟你說的哦。”
“這你不用管!”
鬱鬧著別扭。同寢室一個月,這個室友的評論還真是不客氣得令她傷心。
柴崎完全不介意鬱那副無精打彩的樣子,繼續說著自己想說的話。
“不過,我覺得他已經手下留情了。”
“哪裏手下留情了!?”
“那些男隊員說的,如果真的是腕挫,手腕被扭著的話.肯定支持不了三秒。你已經支持了十秒了。”
那不反而要把我弄個半死不活嗎?——
不過,這到底隻是鬱的猜測,而相反,柴崎是十分喜歡堂上的。
“即使被不知禮儀的野丫頭絆倒後,他仍然在最後關頭手下留情,這種成熟男人的溫柔,越來越靠近我喜歡的類型了!”
“喂,等一下。野丫頭是指誰啊?”
“哎呀,難道不是嗎?”
雖然不想承認,但也相差不遠了,在鄉下長大而且很有體力,會被人當成是野丫頭也不過分。鬱鬱悶地不說話了。
反正——
“到現在為止從來沒有人把我當成像你一樣的窈窕淑女就是了。”
“哎呀,你在鬧別扭嗎。我先跟你說,我可是花了很大功夫才得到這個評價的哦。”
要比頂嘴,柴崎比鬱更厲害。
“對了,你啊,要怎麼跟父母報告?你還沒有跟他們說你被錄用為防衛員吧?”
“啊,確實有這回事呢。”
鬱伏在被爐的桌麵上苦惱著,本打算要跟家裏人說明一切的。但是已經寫好的明信片最終又扔掉了(正確來說,是硬塞給了堂上,讓他扔掉的)。
所以還沒有跟鄉下的父母說,
自己是作為防衛員被錄用的。現在父母應該還以為自己是被錄用為圖書館員吧。其實,父母現在的反應也很強烈,因為即使是圖書館員也相當危險。
“嗯,那個先放放吧。”
“不是說他們總有一天要來看你的工作嗎?”
“沒想到竟然放在了箱子裏呢”,一邊小聲地說著這話的柴崎一邊從大家一起買回來的零食裏隨便拿了一袋東西出來。在這種令身體非常疲累的嚴格培訓期間,隻吃晚飯根本保持不了體力,大家已經形成了吃夜宵的習慣了。
“沒告訴你真不好意思。”
鬱動了下嘴唇,也把手伸進了柴崎打開的那袋零食裏。
“因為我還有三個哥哥,所以爸媽都對女兒抱有過大的期望。雖然本來是想把我撫養成淑女的。”
但是,因為鬱跟上麵三個粗魯哥哥的年齡相差不大,所以鬱的鍛煉方式也並不尋常。弱者不想被欺負就隻能逃了。在孩子們之間默認的絕對規則之下,柴崎口中的鄉下野丫頭就這樣被培育出來,父母的歎息也就被忽略了。
大學也是因田徑才得到推薦入學的,鬱還想著父母差不多也該承認自己的個性了。
但是她的父母還沒有放棄對“女孩子”的信仰。
在這種時候,要是再聽到鬱被編為防衛員的話——“投‘立刻倒下’一票”,柴崎毫不留情地這麼評價。
“要是那樣就沒事的話,就好了。”
被帶回老家,被父母訓斥,然後重新就業,這種老套的丟人結果也是可能的,這就是“鄉下佬”父母的恐怖之處。
“因為防衛員和圖書館員的工作不一樣嘛。”
防衛員是以圖書館的警戒工作為先,同時也不能疏於鍛煉,所以不能兼任內勤工作。
“雖然可以跟隊裏的人要求,當父母來的時候要調到內勤那邊,但是如果是突然來訪的話。這樣要求也沒有意義吧?”
“哇,拜托你不要再增加這種難以解決的事情啦。”
現在每天都因為訓練而累得半死,鬱根本沒有精力去考慮麻煩事。關於父母的事情,她暫時不想理會。
“說到圖書特種部隊的工作,也跟圖書館工作有關哦。要應對一切可能發生的戰鬥,所以必須精通全部的工作呢。”
“不過和新人也沒什麼關係吧”,在鬱沒有反駁之前柴崎自己就說出來了。
特種部隊主要是從防衛員中選出精英組編而成,平時駐紮在基地裏,接到圖書館的請求再出動。從一般的圖書館工作到大規模的進攻防守戰等,其工作範圍非常廣泛。
“我說啊,笠原,你好像是有圖書管理資格的吧?為什麼不去當圖書館員呢?”
圖書館法確實是對圖書管理員和管理員助手作了相關的規定,但是卻沒有規定圖書管理員必須要持有資格證。所以在地方自治體管轄圖書館人事的那個時代裏。沒有取得資格證的圖書管理員是很常見的。
但是,在圖書隊這個新的機關成立,並且人事權已經由地方自治體轉移到圖書隊的這個時代裏,全國各地都越來越趨向於錄用有專業資格證的圖書管理員了。
“嗯——我也想過很多……”
正要做回應的鬱睜大眼盯著柴崎。
“你怎麼知道我的第一誌願是防衛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