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天燥熱難耐,躲在樹上犄角旮旯裏的蟬叫囂著對酷暑的不滿,手持數學書的老師揮灑著汗水在講台上滔滔不絕。
對於高三的學子們來說,片刻不敢懈怠,手緊跟著老師的步伐刷刷地奮筆疾書,唯恐一個不留神漏過重點。
然而,對於‘個別’同學來說是睡覺的絕佳時刻。
就比如現在,數學兼班主任趙老師拿著書停下來,對著某個呼呼大睡同學旁邊的同桌,作了個簡單的眼神示意。
同桌立刻秒懂,扯了扯睡覺人的袖角:“俞清,醒醒。”
睡覺的人被打攪好夢,眉頭緊蹙,不滿地扒拉開扯她袖角的人,扭頭,換個方向繼續睡。
同桌瞥見班主任堆滿冷意的臉,硬著頭皮拽上俞清的胳膊搖晃,加大音量:“俞清,醒醒,趙老師喊你。”
趴在書桌上的人兒終於動了動,慵懶地抬頭,虛著昏昏沉沉的眼睛掃了眼身邊的打擾她好夢的人,再度趴下。
亂說!
她已經大學畢業好多年,哪來的什麼老師。
不對,誰在和她說話?
俞清驟然清醒,偏過頭掃視一眼。
無數道帶著揶揄和奚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最為強烈的一道視線來自講台上那位。
刻在骨子裏對老師的尊敬和恐懼被激發,俞清騰地一下站起來:“老,老師,您叫我?”
趙老師冷著一張臉,開口問道:“俞清,你來告訴同學們這道題選什麼?”
俞清來不及反思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甚至不知道老師問的具體是哪道題,條件反射般地答道:“選C?”
疑惑且不自信的答案。
也是貫穿她高中三年的答案。
隨著她輕軟帶顫的聲音落下,剛才唏噓著看戲的同學們紛紛捧著肚子哄堂大笑。
“哈哈哈~~!”
身旁的同桌同樣沒憋住笑,扯著嘴角不著痕跡地挪過自己的本子,悄聲提醒:“這是填空題。”
填空題?
反應過來的俞清瞬間漲紅臉,小手不安地攪動著校褲邊,忐忑地看向講台上的老師。
果然,臉色越來越沉的趙老師不負眾望地對俞清說了五個字:“滾出去站著。”
俞清羞愧地低著頭,拿著比臉還幹淨的數學書昏頭昏腦地走出教室,臉上的紅蔓延到脖子。
在俞清二十幾年的人生認知裏,被老師當著全班的麵趕出去絕對算得上恥辱。
奇恥大辱。
她聽話地站在門外,頭頂毒辣的太陽烤得她煩悶燥熱,教室裏響起趙老師劈頭蓋臉教訓人的吼聲:
“笑什麼笑,她是九班的毒瘤,但絕不是唯一,再讓我逮著課堂上睡覺,出去惹事生非,丟人現眼的,統統給我收拾東西滾蛋!上課!”
原本哄鬧成一團的教室頓時安靜下來,裏麵傳來老師平緩有度的講課聲和同學們隔三岔五的熱烈回應。
帶著微風的熱氣撲麵而來,俞清昏沉的意識逐漸回爐。
她目光打量著周遭的環境。
是一所學校。
不是她這個年紀該來的地方。
但此時此刻她確確實實在這裏。
俞清低頭掃描身上的穿著,黑白相間的校服。
透過教室門縫,她的目光從一眾同學身上掠過。
一個也不認識。
突如其來的無助和恐慌向俞清襲來,她匆忙著步伐想要逃離此地。
耳邊的朗朗讀書聲離自己遠去,俞清坐在天台處,終於覺得世界安靜了。
五分鍾後,她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