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近格外愛哭,順著話音,有一滴淚流進我掌心裏。
我卻毫不猶豫地抽出手來,在他的領子上蹭幹凈,說了今天第一句話:
[王爺,玉竹身上沒什麼可圖的了。你是不是忘了,我本就不能再生育了。]
他臉頰上的潮紅迅速褪去,臉色很快變得蒼白,整個人開始顫抖。
我聽 到他喃喃自語:
[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不去看他,又開始裝聾作啞,繼續手裏的繡活。
他蹲坐了一會兒,可能是覺得沒意思,帶著酒出去了,到晚上也一直未歸。
機會這不就來了。
當天晚上,我一把火燒了院子,卷了財產帶著貼身丫鬟裊裊死遁了,租了條船,一路往金陵去。
我再也不會回到這裏。
我與煜王爺是少年夫妻,自小的情分。
他初時就不十分喜愛我。非要說的話,他並不喜愛我這樣的大家閨秀。
我此時此刻背靠著船艙假寐,又想起那張愈發消瘦的臉。
已經是第二日夜間,月色沉涼如水,如霜一般鋪陳在我的半邊衣裙上。
此時想必他已經回府,也已經發現我或許死去了,還燒成了灰。
我把定親時他送與我的金鐲子扔進火堆裏。
那鐲子我向來是不離手的。
希望他能以為我早被燒成灰了吧。
唉,太平年月,屍體可不好找。
這樣也好。
死別總比生離讓人好接受得多,如此,等他愛穿紅衣的將軍姑娘回來時,也好有個正妻的名分。
畢竟他們沒能修成正果,有一半是我占了名分的原因。
孩子我也替他們生了,將軍姑娘也不必疼。
世間再難找我這樣的賢妻。
我是當朝太傅獨女,娘親去得早,被爹爹如珠如玉一般養大。
爹爹給皇帝當了二十幾年老師,卻還老被忽悠著不許告老還鄉。
皇上是個猜疑心很強的皇上,但由於我爹隻有我這麼一根獨苗,又年已老矣,實在跟造反離得很遠,因此他老纏著我爹不放。
我娘去得早,我爹一手把我拉扯大,也沒說要續弦,隻是一心教養我。
太後娘娘憐惜我,常接我進宮小住。
她也是個妙人,生了兩個兒子,一個野心勃勃,最後做了皇帝。
一個從小就鬥雞走狗,看到人就先皺眉頭,養得一副傲嬌性子。
她那二兒子煜王爺,混起來連皇帝兄長的麵子都不給。
她每日卻樂嗬嗬的,時不時便逗著我玩,每月裏總有十來日要留我在宮裏。
我爹爹對此頗有微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