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想來,這冷傲的怪異女子聽完話後,必會暴怒非常,哪知這個老江湖估計錯了!
那女子非但未怒,反而和緩地笑道:“你這對眼珠子很是討厭,幹脆我替你挖出來算了。”
這些話聽來平和已極,絕不像是發自一個西域第一魔女高手的口中,她語聲婉轉,悅耳醒目,語氣未帶絲毫殺伐之意。
她身形隨聲而動,未見起步作勢,身子已直欺而來,駢指如戟,電疾往千毒郎君丁一平雙目刺來!
千毒郎君丁一平暗中大駭,何曾料及那女子身法如此快速,他忙縮頭彎身,斜向那女子雙腕脈之處,掌鋒如刃,斜削而落。
他怒叱道:“丁某人生平還未見過你這種狠毒的女人。”
那女子哼聲一笑,道:“現在讓你看看!”
她玉腕一轉,左足忽地踢出,腿影如山,玉掌已接連拍出六掌,掌掌不離千毒郎君丁一平的致命要害。
這六掌一腿看似平淡無奇,實是包羅萬象,千毒郎君丁一平那麼高的功力,也被逼得手忙腳亂,忙亂中一招“金尺量天”,方算避過這致命的幾掌。
那女子咦的一聲,道:“你怎麼會‘陰陽雙尺’的功夫!”
千毒郎君丁一平何曾如此狼狽過,自己會盡天下各路英雄,也未曾像今日這樣的連挨六掌一腿,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他愈想愈氣,狂怒道:“賤丫頭,你管我會什麼功夫!”
雙掌平垂胸前,大步往前急行兩步,“嘿”地一聲,兩股氣勁呼嘯往那女子衝去!
那女子冷笑道:“你不說,我也會知道你是誰!”
她倏地身軀回轉,“啪”地一聲,雙掌互相交拍,斜穿擊出一式,腥風激旋湧蕩,舒卷而去。
轟然一聲巨響,草根掀起,狂風大作,兩股掌風在空中相接,彙聚成一道氣勁,直對地上引去,轟然聲中,硬生生將地上擊起一個大坑,沙土激揚,彌漫四周……
這兩大高手時起時落交互出手,直看得施韻珠心驚膽顫,插不上手去,一顆心始終吊在半空,不由替千毒郎君擔起心來。
倏地,千毒郎君哈哈大笑,道:“你已中了大爺的毒魔指,還不趕快……”
那女子冷哼道:“你還不是中了我的紅蜈蚣一口。”
千毒郎君麵色一變,道:“你也會用毒?”
那女子冷笑道:“我出身玩毒世家,是弄毒的祖宗。”
千毒郎君趕忙摸出一顆藥丸塞入嘴裏,暗運真力一周天,卷起袖子,目泛殺意,嘿嘿大笑,道:“毒人碰上毒人,你再嚐嚐我的無影之毒。”
那女子神色一怔,旋即一笑,道:“我竟忘了你會毒魔指……喂,你是毒門老幾?”
千毒郎君丁一平忽然聽她提出毒門中事,頓時愣了一愣,他以為此女是毒門五聖手下,不由冷哼道:“我是毒門丁老二。”
那女子忽然麵泛煞氣,雙掌輕舒,掌心之中,現出了二條隱隱的毒龍,這兩條毒龍通身赤紅,深深嵌進掌心之內,恍如印刻上去的。
她雙掌一吐,厲聲道:“這個你認識吧!”
千毒郎君全身悚顫,顫聲道:“二龍在握……你是毒門掌門……尊者還沒忘了我?”
碧眼魔女冷冷地道:“你背叛師門,把毒門弄得南北分支,尊者含恨而逝,這些血債都是你一手做成的,我烏麗娃奉師尊之命,重振毒門,盡殺叛離者,丁一平,你納命吧!”
說完,她目光漸呈綠色,泛出窒人的光芒。
千毒郎君丁一平駭異不已,目露畏懼之色,嚇得倒退數步,連搖雙掌,急急大聲道:
“不,不,那是毒門五聖。”
碧眼魔女冰冷地道:“這事尊者早已調查清楚,你罪有餘辜,任何人都不能救你,這些年來,你也逍遙夠了,師尊在九幽之下,還等著你去贖罪呢!”
玉掌往上一翻,目中綠光大盛,步下輕移,掌心透出一股烏黑的光華,而那二條毒龍也泛出特異的光彩,遠遠望去,好不嚇人。
施韻珠一見大駭,忙執劍而至,叱道:“你不要傷我大舅!”
碧眼魔女回首,冷冷地道:“你站開點!”
施韻珠本是勇氣澎湃,欲上前助手,哪知目光和她的雙目一接,頓時被那種令人心悸的碧綠目光嚇得倒退不迭,不知怎地,她一見這種怪異的目光,便覺得勇氣全消,通身泛起一絲寒悚,顫抖不歇。
千毒郎君深深凝望施韻珠一眼,道:“韻珠,你走吧,大舅已準備跟她拚了!”
這個終生弄毒的老江湖,在這一刻也不由流露真摯的情感,望著唯一的親人,有一種未曾有過的傷感。
施韻珠正自感傷的時候,忽聞一聲高亢的馬嘶;扭首望去,隻見蒼茫的大道上,現出了一道紅影。
她一眼認出,那是汗血馬的長嘶,紅影如閃,電掣騰空,跨天而來。
她欣喜地高聲叫道:“石砥中!”
碧眼魔女一愣,問道:“什麼?你說騎在紅馬上的是石砥中嗎?”
施韻珠心中甜甜地道:“是啊,他就是回天劍客石砥中……你怎麼認得他?”
她目露疑惑之色,深深注視這個奇異的女子,在她的心中也泛起了一陣從未有過的醋意……
石砥中策騎如電,握著馬韁,見大道上有二女一男擋住去路,心中深感訝異,遠遠望去,他看清了那是千毒郎君丁一平和施韻珠,另一個他就不認識了。
他注視了那女子一眼,忽然大懍,覺得這女子的雙目和他同樣會泛出碧綠之色,這是什麼原因?
更令他懍異的事情尚在此,千毒郎君丁一平的驚悸之色,目中凶光盡失,畏懼地萎縮在那裏,雙掌雖前後相交,總是不敢攻向碧眼魔女。
碧眼魔女望向豐朗俊逸、瀟灑不羈的石砥中,心頭陡地一震,像是遇見了煞星一般,伸出的玉掌也忘了收回來,隻是愣愣地望著。
石砥中飄身落馬,注視著施韻珠,道:“你怎麼會在這裏呀!”
施韻珠不勝羞態斂衽,道:“我和大舅來找你!”
“找我!”石砥中微感意外,道:“找我有什麼事?”
施韻珠麵色微紅,呐呐不知所雲,她哪能說出自己找他是為了婚事,忸怩地偏頭他顧,這時深深渴望千毒郎君丁一平能把來的目地細說出來。
“石砥中!”碧眼魔女道:“長天一點碧!”
石砥中一愣,料想不到此女會毒門五聖的歌訣。
他不是毒門中人,當然不會說出下一句口訣,仍是傲然立在地上,玉麵浮現出一層湛然的光彩。
一旁的千毒郎君這下可急了,他一見石砥中那種愛理不理的樣子,頓知要糟,暗中運指在地上虛虛的寫了幾個字,給石砥中一個暗示。
石砥中焉有不知千毒郎君心意之理,斜睨了地上一眼,黃澄澄的泥土上,現出了淡淡的指痕,“萬毒滿天地”幾個字清晰地隱現出來。
千毒郎君丁一平左右微移,便已把地上所寫的字跡抹掉。
石砥中看完後,冷哼道:“我不是毒門中人,為什麼要答下一句口訣?”
碧眼魔女見石砥中久久不答,訝異地道:“你不是我們毒門中人?”
石砥中冷冷道:“不是又怎麼樣?”
碧眼魔女神色略慍,嬌憨地喝道:“你既非毒門中人,毒魔神功從何而來?”
石砥中怒形於色地道:“你憑什麼要我回答你的問題!”
碧眼魔女自出江湖之後,哪個不前恭後迎,誰敢在她麵前說個不字,石砥中這種傲然無物的狂氣,直氣得她花顫枝搖,全身骨骼一陣密響。
碧目一寒,射出了煞人的星芒……
“何處狂人敢頂撞我們小姐。”
喝聲裏,大陽莊撲出來六個彩衣少女,這些彩衣少女足下如飛,她們雙目似瞎,每次躍起都得投劍問路,形動上不禁慢了許多。
千毒郎君見這些瞎目彩衣少女出現之後,神色中更形驚懼,身形平空掠起,急喝道:
“快阻止她們過來!”
石砥中見千毒郎君丁一平麵色這般凝重,頓知事態嚴重,這些彩衣少女必是有著懍人的絕技,否則必攜有極厲害的毒物。
石砥中身形往前一閃,伏身在地上拾起十二塊石子,趁著彩衣少女未到之際,把那十二塊石子擺了一個陣勢,阻去了來路。
那些彩衣少女在石陣之中左撲右閃,居然無法躍過那僅僅的十二顆石子,她們怒喝叫罵,陣外的人竟是一點聲息都聽不到,豈非是聳人聽聞的事情。
碧眼魔女怒叱一聲,道:“放她們出來!”
她深深吸口氣,全身衣衫緩緩鼓起,隨著目光呈現出碧綠之色,右掌發出彩色光華,緩緩而出!
石砥中見她麵罩薄霜,一臉的冰冷之色,在陽光下顯現出瑩自如玉的少女麵龐。
他神色一怔,那沉重如山的氣勁,已經壓體而至。
千毒郎君喝道:“毒魔神功!”
石砥中見到對方一個竇蔻年華的少女也會這種霸道的魔功。腳下一滑,右掌斜側擊出!
碧眼魔女冷哼一聲,雙掌略一晃動,氣勁旋激,那雪白的玉掌立時變為粉紅,似乎有著霞光射出,激豔流射,彩霞湧激……
“嗤嗤!”兩股勁道相觸,發出有如熱湯潑雪的響聲,氣勁如旋,泥沙卷起,盤旋直入空中。
“砰!”巨雷似的一聲大響,碧眼魔女身形一陣搖晃,立定不住,後退了數步,“哇”
地吐出一口鮮血,黃土上立時點綴幾點鮮豔的紅花。
她麵色嫣紅,默然落下兩滴眼淚,擦了擦嘴角上的血漬,低聲歎道:“這是我第一次失敗,失敗在中原的回天劍客手裏……”
她淒然一聲怒笑,道:“失敗並不是羞恥,但我要明白失敗的原因。”
石砥中見她那種傷心的樣子,知道這是一個練武人落寞神傷的悲哀,以往他也曾有過這種心情,那是失敗在天龍大帝手裏的時候,一招不到自己便落敗,當時的心情不正是和這個女子一樣嗎?
由碧眼魔女的樣子,他想到自己的過去。
他麵上略顯蒼白,道:“姑娘並沒有失敗,適才在下若不是偷巧的話,受傷的不是你而是我,姑娘明察秋毫,當知我所言非虛。”
碧眼魔女略略平複心血的倒流,道:“我適才一記毒魔神功已出了十二成功力,西域高手如林,卻也鮮有人敢接我一掌,而你隨手一掌便把我震傷,這又有什麼取巧呢?”
要知內力相搏絕對取巧不得,稍有不慎便會命喪當場,石砥中一掌能夠挫敗西域第一魔女,自是震古鑠今。
石砥中搖首道:“姑娘,我也是以毒魔神功硬接一掌,再聯‘般若真氣’輔佐,接引之間,卸力不少。”
碧眼魔女目泛碧綠,恨道:“好,我倆有再會之日,你把她們放出來吧。”
她走到千毒郎君丁一平麵前,冷冷地道:“今日暫時饒你一命,當我報了一掌之仇後,再來取汝狗命,你等著瞧吧,時間不會太長……”
石砥中撤去石陣後,碧眼魔女率領六個彩衣少女消逝於大陽莊,走得一幹二淨。
傍側的施韻珠脈脈含情地深注著自己心上人,一掌挫敗西域第一大高手,心中不禁泛出欣慰的感覺,她小嘴一嘟,向千毒郎君施了一個眼色。
千毒郎君適才震懍於石砥中的武功,心中又妒又羨,他這時才知道自己性命隨時有交代給碧眼魔女的一日,自是惶惶不安,心念一轉,頓時有巴結石砥中的意思。
他目睹施韻珠那種樣子,哈哈笑道:“石兄功力蓋世,我實在歎服不已。”
石砥中心中一愣,料不到堂堂的三君之一,會忽然改變成這種口氣,他素知千毒郎君,弄毒手法堪稱天下一絕,暗中不由存了幾分警惕之心。
千毒郎君一指施韻珠,道:“她,我交給你啦!”
“交給我!”石砥中神色愣愣地道:“這怎麼可以?”
千毒郎君丁一平神色微變,道:“她是你的妻子,為什麼不可以?”
石砥中心中隻有一個東方萍,任何女孩子都沒法打動他的心,施韻珠雖是國色天香,奈何心有所鍾,這份心意他隻有心領了。
他歉然望了施韻珠一眼,道:“我們哪有夫妻的名分?”
施韻珠麵色霎時大變,石砥中的語聲像利劍一樣深深刺痛她的心,她全身麻木了,所有的神經都麻痹了,她覺得天在轉,地在旋,一切的一切都粉碎了。
她的淚珠兒顆顆滾落,傷心地“呃!”了一聲,慘痛的巨響,使她原有的美夢,像泡沫般地碎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