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卷(2 / 3)

他旋身一讓,滑開五尺,弓身彈起,一式“雷動萬物”揮出。

急嘯一起,巴力喇嘛大聲喝道:“石砥中,你可曉得二十年前天山派曾有人闖入本寺之事?”

石砥中深吸口氣,去勢陡地煞住,詫異地望著巴力喇嘛,道:“怎樣?”

巴力喇嘛暗暗籲了口氣,道:“當年達克氣師兄到噶丹寺苦修梵文,便是預備找出一件有關大漠鵬城的秘密……”

他話聲一頓,眼見石砥中注意的聆聽,知道自己走對路子了,繼續道:“那時他曾囑咐我,遇有自天山來找他的人,便請他在拉薩城裏等候,而叫我去通知達克氣師兄,果然就在他去噶丹寺的第二年,便有一個年輕人來本寺要見主持庫軍大師。”

石砥中眼中碧光漸漸隱去,忖道:“這便是天山老人當年闖入布達拉宮之事!”

巴力喇嘛一見對方眼中那駭人的碧光斂去,心裏的威脅解除不少,他暗自抹了一把冷汗,道:“但是他並沒提出要見達克氣師兄之事,隻是請求學習梵文,庫軍大師當然不肯,誰知當夜他便闖入本寺藏經樓裏……”

石砥中冷哼一聲,怒道:“於是你們將他擒住,每一個人在他臉上劃了一刀!”

巴力喇嘛聽出對方話中所含深深的怨毒,不禁暗暗打個寒顫,驚忖道:“想不到這家夥真是天山派弟子,隻不知他怎會有如此強勁的內力?而且好像打不死一樣,受那麼重的傷,這樣快便好了,真是駭人之至,怪不得達克氣說本寺將有大劫難,而活佛遺命也是不得攔阻侵入本寺之人,原來這石砥中真會替本寺帶來大劫!”

他心中驚駭,麵上不露聲色,垂眉道:“那時我正好去日喀則有事,趕回本寺時,已經快將四更,所以當我曉得那人來自中原,心知他是要找達克氣師兄的,所以向庫軍大師請求放他離寺,而僅以本寺最輕刑法加以處分,否則他當日便將死去。”

石砥中回憶到初上天山遇見師伯時見到他滿臉刀痕的情形,不由恨恨地道:“那麼你們何不也將我臉上削成一塊塊的?”

巴力喇嘛忖道:“若是你的武功稍差,而被本寺擒住,還能逃過一死?隻是你太厲害了,竟然能脫出本寺鎮山‘天龍十九變’大陣,否則庫軍早就將你殺了。”

他尷尬地一笑,沒有答腔,繼續追述往事道:“我在他出寺之後,立即便趕到噶丹寺將此事經過告訴師兄,誰知他立即趕回本寺,找到庫軍大吵一頓,並在數百弟子之前,將主持打得連退二十步,而致引起本寺的大大騷亂……”

石砥中冷冷地望著巴力喇嘛,道:“你說這些話的意思是要我饒你一命?”

巴力喇嘛臉上泛過一絲羞慚之色,道:“我說這話乃是要希望你能記得當年之事,並非錯在本寺,而且你這次來此,還得到那本秘籍,更不該仇恨本寺。”

石砥中冷哼一聲,道:“那你為什麼不在圍攻我之前就先將這話說明?現在我已發誓,無論如何也要將布達拉宮化為平地!”

巴力喇嘛道:“如果你能設身處地想一想,便不會如此了,既然你認為我不對,那麼我不用你動手,我自戕便是。”

此時他心裏湧起承擔一切的意念,大聲道:“隻希望你能放過本寺其他弟子。”

石砥中想到上官夫人母女慘死的情形,斬金斷鐵地道:“不行,我不能放過他們!”

巴力喇嘛一怔,黯然道:“話已至此,我不再多言,希望你能多多考慮!”

他仰首望天,喃喃地道:“我不忍見到本寺遭受大劫,就此先走一步了!”

他閉上眼睛,右掌舉起,反掌便待往自己的天靈蓋拍去。

驀然,石砥中大喝道:“且慢!”

他身如箭失,飛掠而起,一手抓住巴力喇嘛舉高的右掌,道:“我就放過你這一遭。”

巴力喇嘛睜開眼睛,道:“你既然不準我自戕,便該放過本寺全部弟子才對。”

石砥中冷喝一聲,道:“沒想到你如此的偉大,竟然想為了全寺的生靈而犧牲自己,真是失敬……”

他話音未了,突地狂叫一聲,雙手掩著小腹,痛苦地蹲了下去。

巴力喇嘛臉上掠過傲然的神色,得意地狂笑道:“小子,你終於中了我的妙計,被我的毒劍刺中,立刻你會中毒而死。”

石砥中雙手捂著小腹,在他丹田之上,一柄藍汪汪的短劍插在上麵,泛著寒光。

巴力喇嘛狂笑道:“你沒想到我袖裏會藏著這柄淬毒的短劍吧!嘿!你的武功縱然厲害,陣法縱然妙絕,但是你的經驗曆練仍不夠,我略施小計便可將你殺死!”

他往前跨了兩步,舉起右掌,瘦臒的臉上出現猙獰之色,揶揄地道:“當你再次投生時,不要忘了在拚鬥中別相信敵人的話,應該保持一點距離,別站得太近了,剛才你距我不足二尺,才會受到我的暗算,被我短劍刺中。”

他話聲未了,也發出一聲痛苦的狂叫,身形一晃,立即掩住小腹蹲下。

石砥中滿頭冷汗,左手掩著小腹,血水縷縷泛出,嘴唇蒼白,臉色嚴峻,緩緩站了起來。

蹲著的巴力喇嘛,丹田之處正插著那柄淬毒短劍,他痛苦地望著石砥中,臉上的肌肉不斷地抽搐。

石砥中微笑地道:“我也該要告訴你一點,有些人是不畏巨毒的,當你再次投生時,不要忘了在拚鬥中應該與敵人保持一點距離,別站得太近,剛才你距我不足二尺,所以才會被我短劍刺中。”

他這些話幾乎都是剛才巴力對他所說的,前後一對照,真使人想笑,但是巴力喇嘛卻笑不出來,他的臉色已經泛起黑色……

石砥中冷酷地道:“讓我使你減少一點痛苦,送你早點升天吧!”

他右掌駢合如劍,長臂一掠,掌刃劃空急劈而下,擊在巴力喇嘛的眉心之上。

頓時巴力喇嘛大叫一聲,跌翻開去。

在他的眉心,一點暗紅的血液湧現,頭骨裂開,圓睜兩眼,已經倒地死去了。

石砥中向前兩步,右手速揮,將自己小腹附近的穴道齊都閉住,不讓血液流出。

他俯腰拔出巴力喇嘛小腹上的淬毒短劍,望了死不瞑目的巴力喇嘛,冷笑一聲道:“你是不甘心吧?”

石砥中他抬起頭來,他心中惘然若失,但是眼光瞥處,他卻看到庫軍大師錯愕地站在十絕陣之外。

他的臉上立即現出了怒意,手持淬毒短劍,照著陣法,自陣式中閃出。

庫軍大師親眼望見巴力以詭計在石砥中小腹上刺了一劍,幾乎可以將之殺死,卻不料情勢突然一變,反而是石砥中將巴力殺死。

這種突然的轉變,使得他錯愕地站立著,心中一直替巴力後悔不已,這下眼見石砥中手持短劍像煞神似的衝了出來,心中不由一寒,猶豫了一下,回頭便走。

石砥中閃出十絕陣,臉上滿是殺氣,狠聲道:“你別跑!哼!堂堂藏土第一高手,竟會怕我石砥中?”

庫軍大師腳下一頓,轉過身來,沉聲道:“無知小子,你丹田中劍豈能活命?還敢大言不慚,看來今日我真要將你殺死,你才覺得甘心!”

石砥中體內真氣正反不一,時而順著經脈流動,時而倒逆而行,這使得他的小腹上的劍傷減少甚多痛苦。

他兩眼泛起碧芒,暴射煞氣,懾人心誌,冷漠地盯著庫軍大師。

沒有說話,他隻是緩緩將短劍舉起平置胸前,那藍汪汪的劍光,在朝陽下閃耀。

庫軍大師望著對方那碧綠的神光,心裏泛起難以形容的怯意,幾乎想要逃走。

要知武林中人都是很愛惜自己的聲譽,所謂頭可斷、血可流,誌卻不可屈。

尤其是這等天下絕頂的高手,更是從不會在麵對敵手時,表現出膽怯的意念。

因為任何人隻要一失鬥誌,再好的武功,再高的智慧,也都沒有用了,對敵的結果是必敗無疑。

庫軍大師眼見石砥中在“天龍十九變”的陣式之中,受了那麼重的傷,又被自己在背心“命門穴”上拍了一記“大手印”,以致倒地死去,而使得那個美麗的少女發生殉情自殺的舉動。

卻不料他竟能“複活”過來,而且武功更高,連斃兩大長老,連小腹中了一劍也都無動於衷,這等奇異之事,簡直是超越他的想像之外。

所以他的心裏便已經被這一連串的事件所動搖,而產生了一股怯意。

庫軍大師駭然忖道:“任何人受到如此嚴重的傷都會死去,為什麼他還能活著?這簡直不是人,而是神……”

石砥中有如鬼魅,全身是血,兩眼泛碧,滿臉殺氣的凜凜站立著。

他將全部精神都貫注在短劍上,腦海之中盡是仇恨。

他喃喃地道:“是的!仇恨!仇恨!我要殺了你!”

庫軍大師灰眉聳起,蒼白的嘴唇微微顫動,他緩緩提起左掌,放在胸前,右手一撩袍角,將掛在腰際的一條銀色軟鞭拿出。

石砥中全身有如繃緊的弓弦,隻要略一觸動,便可將箭矢射出。

“啪!”軟鞭舒卷,有如一條銀蛇遊行空中,略一顫動,鞭尾搭在左掌之上。

他持鞭挺立,有如淵立嶽峙,縱然心裏膽怯,但是卻強自鎮定,凝神望著石砥中平舉的劍尖。

真氣上升運行兩匝,一股怪異的力道湧起,劍刃顫起淡藍色波光,石砥中左手兩指一伸,劍訣一捏,往前急跨兩步。

“嘿!”他一劍劃出,光華燦爛,有如驟雷齊發,劍氣四散開來。

一溜劍光急銳地射出,鋒芒閃爍,劍波生寒。

庫軍大師一抖軟鞭,銀波泛濫,鞭影千重,挾著呼嘯之聲疾攻而出。

“嗤嗤!”劍芒陡然暴漲,劍氣旋激,輕嘯之聲中,石砥中連出兩招劍式。

銀色鞭影略一閃現,立刻便被藍色的劍芒蓋住。

陡然之間,庫軍低吟一聲,紅色人影一閃,返身飛奔而去。

劍光一斂,數截斷鞭寸寸掉落。

石砥中大喝一聲,身形平飛而起,雙手捧劍,緩緩地往前一送。

一圈璀璨的劍痕閃起,自劍尖之上跳動而出,往庫軍背後射去。

光痕一現即滅,庫軍大師的身形一個踉蹌,吐出一口鮮血,僅微微一頓,仍然往前飛奔而去。

他的背心之上,紅袍灰化而去,鐵甲碎裂開來……

石砥中重重地喘了口氣,頓足懊悔道:“唉!我沒想到他沒脫下鐵甲!”

他也不管滿頭汗珠進現,提起短劍便待追趕而去。

“當——”一聲沉幽的鍾聲響起,撞擊在他的心坎。

石砥中全身一震,神智頓時為之一清,一個意念掠過腦際,忖道:“我現在身負重傷,再也不能發出劍罡,若是等全寺的人都已出來,豈不是死路一條?這個仇我還是留待以後再報吧!”

他仰首望了望燒焦大半截,卻仍然高聳入雲的鍾樓,輕聲道:“再見了!”

掉過頭來,他擦了擦汗,大步跨進十絕陣裏,走到上官婉兒臥倒之處,將短劍往地上一插。

看到上官婉兒如白玉似的臉上那一抹淒厲的笑容,不由得悲從中來,他歎了口氣,輕聲道:“婉兒,我對不起你,但願你能夠安息。”

他看到她胸前已凝結的血液,和那柄斷去鋒刃的長劍,忍不住又掉下淚來。

淚珠滾落下,他蹲下身去,托起上官婉兒的上身,凝眸望著她那如簾的長長睫毛,和那毫無血色的嘴唇。

他輕輕地道:“婉兒,你太癡情了,但是我一直都沒有領悟到你這份堅貞的感情,也沒有給過你一絲愛情,雖然我是愛萍萍,但是現在容我吻一吻你吧!”

他垂下頭去,溫柔地吻著她的兩片嘴唇,輕輕地,生恐驚醒了她似的。

冰冷的雙唇,使得他全身輕顫了一下,但是他的淚水卻更是如泉湧出,灑落在上官婉兒的臉上。停了好一會,他才抬起頭來,擦了擦淚水,左手挾起上官婉兒,右手挾起上官夫人,走出陣外,飛身躍上斷牆,踏在那棵被他擲出牆外的大樹幹上,消失在牆後。

“當!”鍾聲悠揚地飄落在空中,似是在與他送行。

鍾聲漸杳……

塞外的春天,狂風依然呼嘯,蒼涼的漠原上,黃沙無垠,遠處天地混沌一片,漠野空曠,沒有一絲人影。

這時已是午後,遠處的沙石裏,出現一騎鮮紅如血的駿馬,如飛般急馳而來。

恍如天馬行空,那匹紅馬在漫漫黃沙上,迅捷逾電,連灰塵都未帶走,四蹄飛揚中,轉眼便奔至眼前。

“嘿!”一聲長長的吆喝聲中,那紅馬急速奔馳的四蹄陡然一煞,嘶叫聲裏,便已立足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