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箭先生如此深沉的人,也不由被對方目中露出的寒光嚇得打了個寒噤,他吸了口氣鎮定一下繃緊的神經,也不管身上流的血,盡自思忖著脫身之計。
石砥中見對方仍是不回答,心中怒火上升,大喝道:“你再裝聾作啞,我就……”
他話未說完,身旁風聲微颯,那西門錡已來到他的身邊,道:“這位台兄請了!”
石砥中一直記起在天山目擊滅神島的三大弟子所造成的遍地屍首,血流成渠的情形,仇恨之心一直將滅神島當成殺戮的對象。
故爾沒有分心注意到突如其來的西門錡,僅隻顧逼問本門天山神鷹與滅神島之關連以及下落。
此刻西門錡悄然而到,這份輕功使得他悚然一驚,也使他注意到剛才那毫無聲息便將數十人殺死的功夫起來。
他側首一看,隻見西門錡微笑望著自己,那斜飛的劍眉以及薄薄的朱唇,顯得整個笑容都瀟灑無比。
他點了點頭道:“兄台請了。”
西門錡微笑道:“七絕神君老前輩貴體無恙吧!小弟西門錡問候令師……”
石砥中道:“你就是幽靈大帝之子?”他頓了頓,沉聲道:“在下並非七絕神君之徒!”
西門椅一愣,道:“哦!原來兄台非柴倫老前輩之徒,敢問兄台貴姓大名?”
石砥中道:“在下石砥中。”
東方萍不耐煩道:“喂!你別跟他說話好吧!他是個大壞蛋!”
西門錡臉色一變,刹時又恢複笑容,道:“世妹,你何必當著石兄麵前挖苦我呢?嘿!
這次你瞞著伯父大人,跑了出來,怕石兄……”
東方萍叱道:“我出來又怎樣,關你什麼事?”
石砥中過意不去,道:“萍萍!你……”
東方萍瞥見西門犄目中掠過一絲狠毒的神色,陰鷙地朝石砥中背後一揚手,她尖聲道:
“西門錡,你想暗算人?”
石砥中猛然翻身,卻見西門錡瀟灑地拍了拍身上的沙土,朝自己一笑道:“石兄,你看她豈不胡鬧,我怎會暗算你呢?”
石砥中警惕地應了聲,沒有說什麼,轉身對銀箭先生道:“你考慮清楚沒有?”
銀箭先生冷冷道:“天山神鷹仍在島上,而那金戈上的符文,島主也已知道——”
西門錡目中奇光倏現,插口道:“你是說大漠金鵬城的金匙,那支金戈?”
銀箭先生陰沉地望了石砥中一眼,道:“據我所知,那金戈現有兩支,一在金羽君之手,另一則已落入百靈廟朝元大法師之手……”
“嘿!”西門錡道:“家父昔年與天龍大帝約好,不得在天山將金戈奪下,這下天山覆滅,看來那金戈該到幽靈宮亮亮相了,世妹,遇見令尊請告知此事!”
石砥中沉思了一下,向銀箭先生道:“這次放過你,下次我若遇見滅神島而來的,必將……予以殺死!你回去轉告島主好了。”
他一拱手道:“西門兄,在下告辭了。”
他躍上白馬,偕同東方萍向西北而去。
西門錡望著遠去雙騎,陰沉地道:“我要將你碎屍萬段,方能消我心頭之恨,憑萍萍會跟你這小子跑!”
他猛然回頭,哼了聲道:“你現在才想跑!慢著,我幽靈太子手下可曾跑過一個人?”
他厲聲道:“你自東海來到沙漠,是否專為探測大漠金鵬城之地位而來!嘿!你知道的事倒不少,可見你這等人留不得!”
銀箭先生嘿嘿假笑二聲道:“但是你現在卻不能殺我!”
西門鑄陰鷙的目光一閃,道:“你有什麼理由讓我不能殺你?”
銀箭先生道:“第一那姓石的武功淵博而雜亂,你為了不使天龍大帝之女對你誤解更深,隻得假與他友好,然而你卻不能當著她的麵將石砥中殺死,所以我能予你幫助,因為本島與他結有仇恨……”
西門鑄陰鷙一笑道:“你以為我是傻子?哼!你看!”
他掏出一個銀哨,湊在嘴邊吹了聲,尖銳的聲音響起,一座大沙丘後,閃出六個蒙麵勁裝的玄衣騎士,每人的黑馬上掛著一柄月牙形的大斧和一支金光閃閃的吳鉤。
西門錡沉聲道:“這是我宮裏的特級劍手,六名幽靈騎士!”
銀箭先生臉色一變,因為他知道幽靈大帝手下有六名幽靈騎士與十二個巡查使。
這些幽靈騎士都有三種以上絕技,那就是斧、劍、鉤。
而且他們個個毫無人性,似是都處於瘋狂之中,是以所到之處,屍骸如山……
他思緒急轉道:“但是石砥中武功得自公孫無忌的‘將軍紀事’為多……”
西門椅“啊”地一聲道:“原來他是自那不怕死的公孫無忌手著‘將軍紀事’中得來的功夫,怪不得他能識得各門各派的武功來路!哼!我派去的斷日鉤原來是被他殺死,我道他為什麼還不回來呢?”他恨恨地道:“第二呢?”
銀箭先生暗自抹了一把汗,繼續道:“據我師弟大力鬼王和銷金神掌自天山歸來後,言及金戈已被寒心秀士拿去,這寒心秀士因擅自闖滅神島,被圍困一條峽穀裏,而那石砥中提及寒心秀士,可能就是他的兒子,如果是的話,那金戈就在石砥中手裏。”
西門錡朗笑一聲,自懷裏掏出一支長約半尺的金戈,道:“這是得自百靈廟朝元和尚的金戈,而另一支則在金羽君手中,我隻要找到另一支,則可辨真假……”
銀箭先生淡然道:“真的和假的金戈,一共有五支,其中四支假的,可能你手中的是假的……”
西門倚兩眼怒火飛熾,身形一動,已扣住銀箭先生肩胛,大喝道:“你這話可真?”
銀箭先生還沒想要躲開,已被西門錡五指扣住,頓時半身一麻,幾乎回不過氣來。
他凜然道:“這當然是真的!那天我師弟銷金神掌白天山回來後,曾將四支假鑄的金戈之事告訴我,我趕到居延城外約二十裏之處,眼見上官夫人取去兩支……”
西門鑄鬆開手,問道:“那另兩支,你為何不取下來?”
銀箭先生摸摸肩膀道:“就在那時我眼見一人自林裏走出,朝著我這邊冷笑一聲,我便跟蹤而去,隻看他一眼我便回來了……”他頓了頓,說道:“那人乃是以弄毒聞名的千毒郎君!”
西門椅皺了下眉頭,沉吟道:“這事真的愈來愈複雜了!
好吧!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銀箭先生道;“你可先到居延,在下將四位師弟喚來,一起上居延城,那時再與太子你會合……”
西門錡忖思了一下道:“好!到城裏見你。”他厲聲道:“你千萬別耍什麼名堂,否則,哼!”
他一揮手道:“鐵牛,咱們走吧!”
他一掠六丈,兩個起落便到那大沙丘上,騎上一匹“烏騅馬”,他一吹銀哨,向居延城飛馳而去。
那黑大漢撒開大步,跟著那六騎玄衣黑馬的幽靈騎士,飛奔向茫茫的沙漠。
銀箭先生陰陰一笑道:“為了這支金戈玉戟,非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不可!”
他捂著胸前的點點劍傷,拾起袋囊,跨向一匹馬,朝東方馳去。
□□ □□ □□
將近正午,沙漠裏刮起一陣大風。
沙石飛激,灰塵灑下,蓋在數十具屍骸上。
居延城近了,黝黑的城樓遠遠地在藍天下發著烏光。
雙騎如飛,前麵是一匹紅色的駿馬,後麵是潔白如雪的一匹白馬。
在沙漠上,似是兩條光線閃過,黃色沙土上,紅線一掠而過,響起—串銀鈴似的笑聲,接著又一道白線飛射而過,叫道:“萍萍,慢點!馬會跑出血的!”
東方萍聽了,嬌笑一聲,聞言自語道:“哼!你騙誰?這麼好的馬會跑出血?”
她用手一摸馬背,竟然抹得一手鮮紅的血水,不由花容失色,趕忙勒緊韁繩停一停。
石砥中見到東方萍停了下來,連忙趕了上去。
東方萍秀眉緊皺,急著道:“喂!真的馬身上出血了。
怎麼辦呢?”
石砥中見她果然被自己唬住,裝作痛惜地道,“我叫你不要那麼快,你看,這下可好了吧!馬都全身出血,會死去子,還有什麼辦法?”
東方萍眼圈一紅,嘟起嘴道:“我從沒騎過這麼快的馬,象生了翅膀的天馬一樣,乘著風而行,所以想舒服一下,沒想到……”
石砥中見她幾乎要哭出來似的,不由噗嗤一笑,道:“萍萍!我是騙你的,這馬不是出血!是出汗!”
東方萍睜大兩眼,不信地道:“出汗?怎麼會是紅的,難道紅馬就出紅汗的,黑馬就出黑汗的,黃馬就出黃汗的……”
石砥中大笑道:“你那麼白,出的汗一定是白的羅!”
東方萍忍不住好笑,罵道:“你……你是個大壞蛋,壞死了。”
石砥中道:“我這馬叫,‘汗血追風’,原產西域大宛國境,是七絕神君送我的,它出的汗鮮紅,好象血一樣。”
東方萍掏出一條絲絹,輕輕地擦著馬頸,柔聲道:“馬呀!辛苦你了,害你出了一身汗。”
石砥中見東方萍這種幼稚的舉動,但他卻沒笑出來。
因為他知她純潔真誠,沒有一點心機,偏又是那麼美麗,竟好似仙女臨凡一般。
他懷著一種虔敬的心情,望著那瑩白如玉的手在馬鬃上輕拂著。
這鮮明的景象,深深地銘刻於他的心中,使他凝注的目光,也變得溫和了。
東方萍羞澀地一笑,一抖韁繩,緩緩縱馬向著居延城而去。
石砥中趕忙跟隨著,也緩緩馳去。
東方萍一側頭,掠了下秀發,發覺石砥中仍在盯著自己,不禁羞澀地嗔道:“你老是盯著我幹嗎?我臉上又沒開花?”
石砥中笑了笑道:“塞北的花,我都已經看過了,就是沒有看見哪朵花,有你笑容這樣的美!”
“呸!,爛掉你的舌頭!”東方萍罵了聲,一夾馬腹,飛奔入城。
進得城來,隻見街道狹窄,房屋矮小,蒙人和回人趕著許多牛馬羊類,正塞滿了一些彎道,原來這正是個趕集的日子。
東方萍皺了皺眉頭,輕輕地扇了扇鼻翅,石砥中已趕到了她的身旁。
她瞧見那些趕到市集去的人們,都以欣喜的目光注視著東方萍,生似已分享到她的愉快一樣。
東方萍微笑道:“你就是住在這個城裏?”
石砥中頷首道:“嗯,就在這城底端,那邊一幢較大的房子,就是我爹以前砌的,這裏可不能跟天龍穀裏相較。”
東方萍道:“我當然不能在這裏吵……”她的目光轉移地望著街道的兩側,隨著石砥中,緩緩地馳向街道的麻石路上。
突地,她的目光一掠,訝然道:“你看!天上飛著兩隻好大的鷹,上麵還有人呢!”
石砥中聞言向空中一看,果然見到兩隻大鷹盤桓在蒼穹,那兩隻鷹背上,竟然有人乘著。
他運集目力方始看到鷹背上的人很是熟悉,東方萍已叫了出來道:“那是剛才的銀箭先生……”
石砥中一愕道:“哦!原來滅神島的人都來了,那另兩個一定是銷金神掌和大力鬼王了……”他略一沉吟道:“來,我們先趕到家裏去,他們一定會因發現不到我們蹤跡而下來,隻要他們下來了,哼!”
他向街尾自己的屋宇而去,很快便穿過驚訝的人群,來到自己的屋門口。
一別幾半年,他雖然見到房屋在肅殺的深秋裏,顯得很是陰沉,但卻仍抑止不住滿心的喜悅。
下得馬來,他敲敲掛在黑漆大門上的鐵環,側身對東方萍道:“這就是我住的地方……”
他看到她閃亮的眼睛,突地腦中靈光一現,問道:“萍萍,你會不會武功?”
東方萍輕笑一聲道:“你問這個幹什麼?我又不敢殺人……”
石砥中道:“那隻老鷹飛在天上約有二十多丈高,你怎麼看清鷹上的人呢?我的眼力都看不清……”
東方萍巧笑一聲道:“你問這個嘛?哦!你這屋裏有女人是嗎?”
石砥中愕然,他凝神一聽,果然屋裏有著女人的嬌笑,不由一皺雙眉,喊道:“阿福!
開門哪!”
裏麵應聲道:“來了!是誰在外麵大喊?”
石砥中沉聲道:“是我,少爺回來了。”
裏麵人聲一停,隨即門檻一響,待了一會,門呀然開了。
自裏麵走出一個光頭大漢,朗聲笑道:“哈哈!小子,你回來了!”
石砥中一見,大怒道:“原來是你,大力鬼王!”
大力鬼王十指箕張,撲了過來,風聲呼嘯,嚇人之至。
石砥中冷哼一聲,大袖一揮,佛門“般若真氣”擊將出去。
“砰——”
大力鬼王身上有似被錘重重一擊,全身一陣顫抖,噴出一口鮮血。
他狂嗥一聲,右手一拉門板,“嘩啦”拆了下來,朝石砥中擲去。
石砥中左掌平拍,“啪”地一聲,門板碎裂成數塊,反激回來,大力鬼王悶哼一聲,回頭便跑。
他躍身追了進去,卻見大力鬼王陡然止住身子,翻轉身來,雙臂一絞一紐,便將石砥中胸前衣襟揪住。
大力鬼王狂叫一聲,將石砥中整個身子高舉起來,使出蒙古摔交的手法,重重往下一摔。
石砥中猝不及防,被大力鬼王揪住,他一運氣,全身氣勁外溢,右足急彈而出。
倏然“叭!”地一響,石砥中足尖踢中大力鬼王胸前“神封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