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宮是哪裏?”見飛燕傷神,我忙將話題移開。
“聽冰兒說,甘泉宮是先祖孝武皇帝晚年為祭祀和求仙所建,位於甘泉山之北山,處於高處,諸宮建築也多較高,更便於迎神。皇帝祭天,需居雲陽宮,齋百日,上甘泉通天台,高三十丈,以候天神之下。見如流火舞,女童三百,皆年八歲,畫天、地、泰一諸神,而置器具以致天神。天神之下,見如流火舞,陛下就竹宮中,不至壇所。”
我聽的出神,便打趣道:“姐姐,天子長的什麼樣子呀,也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麼?”
飛燕掩麵而笑:“天子也是人,又不是妖怪。”
我亦笑道:“那姐姐倒是說說,天子究竟長的什麼樣兒。”
“嗯……陛下的五官刀刻般俊美,目光銳利深邃,刀眉微微上揚,眼睛像朝露一樣明亮,鼻梁英挺,雙唇厚薄適中,他身材偉岸,天生一副威震天下的王者氣勢。”
“哦?姐姐這麼說,是說陛下比安世哥哥還要俊俏麼?”見飛燕如此溢美,我也嬌俏道。
“怎會?我隻是把我知道的悉數告訴你罷了,在我心裏隻有安世哥哥,陛下再好,也不會是我的良人。”
見說起慶安世飛燕眼底似有淚花,我也不敢多說。天色漸晚,我本欲像進宮前一樣,和飛燕同臥一床,說說體己話兒,可她頸上有疹子,因此多有不便,便讓我暫居偏殿。
接下來的幾天,由於陛下下令齋戒,我也並未得見他。隻是從姐姐的一些形容裏知曉,陛下溫柔可親,並非凶神惡煞之人,僅此而已。
宮中時日煩悶,不若公主府彈指十年。我入宮幾日,顧忌著宮中規矩尚不熟稔,除了聽姐姐講講各宮嬪妃的閑話,既不敢四處走動,也不敢隨意撫琴,實在悶得很。談話間偶然聽秀琴說起太液池一入冬便霧凇沆碭,積雪不化,便想起兒時以雪水泡茶,口齒留香甚是清冽,遂擁毳衣爐火,央了秀琴攜一小甕同去。
甫一靠近太液池,我便微微一怔。我與飛燕兒時曾與父母居江南,父親曾言西湖“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記憶中父親仿佛率攜自己去過,隻是時日已長,景色已記不真切了。而太液池始建於始皇帝,引渭水為池,池中立蓬萊、方丈、瀛洲三山。孝武皇帝當政後擴建上林苑,地跨五縣,周圍三百裏,中有苑二十六,宮二十,觀三十五。其北治大池,漸台高二十餘丈,名曰太液。太液池三麵環山,雖不高卻山山不同,各有風貌,黛色之間帶有點薄薄輕紗似的雲霧縹緲於山水之間,而山又始終和水聯係在一起。亭台樓閣在雪白中透出它原有的色彩,湖中空蕩一覽無餘。吸一口雪的清香,有股子絲絲地涼,踏著雪中小徑,一望無際白茫茫,天地渾然一色,初見給人以震撼,若看久了,透露出的便是寧靜,是秀麗,是婉轉,是典雅。
我心裏歡喜,不出一盞茶的工夫便甕中的雪片子便見了頂。而我初至太液便見如斯盛景,正雀躍著,哪裏肯走,直喚秀琴回宮再取一個小甕來。秀琴拗我不得,隻好應著。
我靜靜用木刻芍藥的小鍬產著雪,妝緞狐膁褶子鬥篷伏在地上格外嬌軟,卻聞身後一雄厚的男聲響起:“是誰在那兒?”
我心下一慌,暗叫不好,起身正欲答話,卻見眼前之人分明是當日在街市相助自己的男子。心裏一個狐疑,便道:“尊駕是宮裏人?”
“你……是誰?”迎著我的目光,男子也是一愣,可我分明瞧見他眼裏的那抹稍縱即逝的驚喜之色。
我雖是以八子之禮被接入宮,可畢竟身份還是宮人,也不便多說,隻多了幾分謹慎,道:“尊駕似乎並未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