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
「怎麽樣?」
「還在爬,沒什麽特別的。」
對講機裏傳來透無助而艱難的回答,雪莉檢查了一下透隨身帶行的繩尺。爬了二十多分鍾,他才爬了不到8米。
另一邊,透一邊費力往前爬,一邊用發亮的手掌照明,觀察通道內壁的情況。四周都是略微有些粗糙的米黃色石壁,看樣子並沒有可疑之處。他繼續向裏爬,通道非常地窄,長和寬都隻有四十幾厘米。透卡在裏麵除了緩慢地蠕動,連去抓一下奇癢難忍的背都不行。
「一群混蛋,就知道利用我!」他才忍不住抱怨一句,對講機那邊就傳來了雪莉的叫罵聲:「你說誰混蛋呢!」
雪莉罵完,禁不住和旁邊拿繩尺的海砂一齊笑起來。
「透這個家夥,一定忘記他嘴邊就是對講機話筒了,說什麽我們都能聽見。」海砂笑著說,目光不由得又投向了墓室另一頭昏暗光芒中零高大的背影。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昨晚的點滴此刻依舊驚心。心跳過後,她忽然察覺到了異樣,就是墓室那頭似乎隻有零一個人,而海琴不見了。
「哥哥!哥哥!」
叫聲在封閉的墓室裏回蕩,顯得深幽恐怖。
「啊?」雪莉也意識到了,「貝海琴,你又到哪裏去了?說話呀!」
而此刻的海琴,從對講機裏聽到了海砂和雪莉的呼喊,稍稍遲疑了一下,一咬牙把對講機扯了下來,數著步子繼續按照地圖上的指示,沿著寬敞得讓人敬畏的大甬道向前走去。
神秘人地圖上的密室正在王後墓室到國王墓室之間——大金字塔中的幾大奇跡之一——壯麗的大甬道邊。
按照神秘人給他的地圖指示,隻要計算好距離,沿著大甬道向前,數到第99塊地磚,此時用手推動左牆邊的巨大石磚,就能開啟密室。
海琴偷偷離開王後墓室,盡量放輕了步子。一定要找到啟示,由他一個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有這樣的決心和想法,但這個想法無疑已經成為他無法抗拒的命令。
與此同時,零做了簡單的安排。
「你們繼續和透保持聯絡,我去找他,有什麽事……」零指了一下耳朵上的對講機,「呼喚我,我能夠在一秒鍾之內用月光通道回來!」
說完,他摸出墓室,向大甬道上方看了一眼,追尋過去。
同時,海琴全部精力都集中到了對石磚的計數上。
93丶94丶95丶96……
馬上就要到了,他攥著神秘人的地圖,心情複雜激動。
99!
他停了下來,就是這裏了。視線從下往上,左側的牆壁上正好有一塊切割整齊丶表麵光滑的石磚與地磚相對應。海琴將手掌貼在上麵,觸及石壁寒冷的粗糙。
稍微愣了一下,他手腕運力,加上身體的重量一起推了下去。
石磚順勢陷落下去。石壁內傳來魔方變化的聲音,壁上的石磚以一種幾何縮緊的方式兩兩拚合,向兩邊移動打開。
牆體塌陷下去,海琴重心不穩,依托著牆一個踉蹌,就這樣踩進了牆體後的神秘空間。
站穩後回頭,他看到原來的那堵牆上有一道三米多高的大門,豁然大開。而他所在的地方,不斷有呼呼回旋的風聲,顯得空蕩蕩的。他轉過身來,把手電打到最亮。白色的光束射進深不見底的黑色空間,根本到達不了牆壁或者屋頂,光線直接在濃稠的黑暗中消融成了一片模糊的白霧。
好大的房間!海琴感歎地昂著頭,走了進去。
他舉著手電,讓光線盡量能夠清晰地投射到牆壁上。密室的四壁都是黃色的礫石,沒有壁畫和特殊的雕塑,不過很快海琴就發現玄機隱藏之處。
密室頂上的天花板是雪白如玉丶絕對不該出現在沙漠之地的奇異材質。並且就跟神秘人給他的最後一張圖片一樣,看似雪白無奇丶白紙一樣的天花板,若隱若現卻有奇怪的符號存在。
一定要把整個天花板都照亮才能看清符號的全貌。海琴放下背包,把裏麵的燃燒棒都取了出來,打亮後,放到密室的四周。
燃燒的火光終於點亮了白玉狀的天花板,光滑的石麵上,微微有一些連貫的凸起。這些凸起連接起來,形成了一個碩大的丶由多個不規則圓形組成的奇怪圖形。
海琴高舉著頭顱,看了許久,忽然明白過來這個圖案是一個符咒。
是符咒,就會有它存在的用意。海琴才要去思考這個符咒屬於什麽家族,有什麽意義,便感覺到了異樣。在他身上,好像有上萬隻小蟲從腳底沿著軀幹爬了上來,一邊爬一邊嘶咬他。
很快身體的感覺就幾乎沒有了,他艱難地支撐著身體想要離開密室的中央。他趔趄著,好不容易才走到牆壁邊,向大門摸過去。可是摸到門口,剛才還能進入的大門,現在卻有層看不見的膜擋在他的麵前。他用盡力氣去撞它,想衝出去,幾次都失敗了。而這時,有人對他說話了。
「可憐啊,真可憐,半血人是不是都像你一樣急於證明自己,急迫到連敵我都不分了啊?嘻嘻……」
甜膩得讓人惡心的少女之音,在金字塔的密室裏猝然響起,更顯詭異陰森。海琴一邊支持住身體,一邊用手抓緊了牆。他已無力去想這個聲音是誰的,胸腔都被懊惱和憤怒填滿了。
的確,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為了證明自己,他沒有去想神秘人是誰,什麽都沒有想,就這樣乖乖地掉進了陷阱,再一次拖了大家的後腿,再一次證明他就是半血人,到哪裏都隻會惹麻煩的半血人!
「身體越來越酥麻了是不是?想使用能量,用不了了吧?嘻嘻。你頭頂上那個可是世界上最最最完美的能量控製符咒哦!即便是蒼禦零,隻要走進這個房間也會失去全部的能量,被控製住哦!更何況你,一個半血人,嘻嘻……」少女尖銳的嘲笑敲擊著海琴脆弱的神經。
「不要再說了!要殺要剮,隨便你!」
「不會的,嘻嘻,當然你是肯定要死的,不過你還可以做點別的,嘻嘻。」
燃燒棒快要燒完,光線逐漸微弱,金字塔內絕對的黑暗,連存在感都會被抹煞的黑暗,慢慢地再次降臨。
海琴聽到有腳步聲在黑暗中靠近了他。
突然,一簇光芒射了進來。他坐在門後的陰影裏,從那裏看到光束之後零的臉白得真切。
「海琴,貝海琴。」
零喊了一聲,沒人回應。
海琴進入了神秘人的陷阱,力量的絕對懸殊,讓他此刻已經感到自己沒有生還的可能了。他本已瀕臨絕望,但零來了。
他來了,於是海琴就還能做一件事,一件他一直決心要去做的事,拚掉這條性命,也無所謂。視頻裏的畫麵一幅接一幅從海琴的眼前閃過,零強吻了海砂,還要帶走海砂的生命。
既然我已不能生還,那麽我也不能讓人傷害海砂。
殺了他,殺了蒼禦零。
Ⅳ
零在門邊站了一會兒,似乎在聆聽著什麽。過了一會兒,他調試了一下手電筒,用手指擦拭了一下電筒頭上的玻璃後,大步走了進來。
他走到房間的中央,四周靜得死沉。
海琴在角落裏守候著,摸出鞋子裏的折刀,打開,攥緊了。
「看來你明白你還能做什麽事了?嘻嘻……」少女的聲音在他耳邊再次響起。
零循著聲音轉過身,手電的白光掃過,一雙紅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猶如野獸。
海琴赫然起身,迎著零手電的光束朝他衝了過去,刀鋒的方向正是零的心髒。
「去死!」
撲的一聲,刀鋒插進軟綿綿的東西裏,而海琴也徹底沒了力氣,渾身柔軟得麵條一樣。隨後,他被人用力推開,滾到了地上。
「蠢貨!」
零咬牙,用力推開海琴,把手電光推到了最大。一道絢紫的符咒,從手電中發了出去。原來方纏他不是在擦拭電筒,而是用手指在電筒的玻璃淨麵上畫下了他的能力符咒。瞬時,天花板上那道巨大的不規則圓組成的符咒,在手電的光芒照過之處,被風化了一樣,化成流沙消失得無影無蹤。
「能量控製符咒,想控製住我,哼……小兒科。」零望了天花板一眼,冷笑著轉過身來,用手電掃過整個房間。
房間裏隻有他和海琴,他回憶起那個少女的聲音,說話的人應該是納瑞娜。
「是嗎?剛才跟他說話的人是納瑞娜吧?」他轉過身問。
「你管不著!我什麽都不會說!你……惡心的怪物……」
海琴撐起身體,望著零。雖然符咒消失後力量又回到了他的身體,但失敗已讓他徹底絕望。
「蠢貨!我不是問你!」零橫了他一眼,緩緩走到他身邊,垂下眼簾,「我是在問她,問你的守護靈維洛妮卡。」
「維洛妮卡?你看得見維洛妮卡?」海琴尖叫出來,這個名字對他而言有太重要的意義。
「蠢貨。我的能力既然是控製一切靈魂力,當然也能看到幽靈。從我第一眼見到你的同時,我就看得見她,看得見你的守護靈,你的母親維洛妮卡。」
「你一直能看見她?那麽……」海琴瞥見自己的鋼刀正插在零的包袱上,還有他進房間之前便在手電上畫下了應對的符咒,原來他早有防備,原來他早就知道他在想什麽,要做什麽,「你知道我在房間裏,失去了能量,還準備著要殺你?」
「我不光知道你在那裏,也知道你要殺我。甚至昨天晚上她就告訴了我,你收到了來曆不明的東西,那些東西十分可疑。你很有可能在更早的時候就掉進了別人設的圈套,被人用話語和符咒蠱惑了。她求我一定要保護你,阻止你成為他人的工具。哼……不過話說回來,你真是好騙。」
「不要說了!我是被人蠱惑了!想要充英雄,卻掉進了別人的陷阱!用不著你來嘲笑我。大家都相信你,大家都被你奪去了!連維洛妮卡也是……我……」海琴愴然抬頭,發出命令道,「守護靈!離開我!我命令你消失,永遠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