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敏慢慢從床上下地,若她沒有看錯的話,窗口上真的有一重黑沉的影子,“你是誰?”穆敏隨手抄起了一隻小杌子,可當她摸著黑,走到窗戶旁時,外麵猛得傳出了一串“喳喳”的聲音。
她啞了啞嗓子,差點不管不顧的叫出來。
想到這裏是皇宮,穆敏終究是住了口。
“嘎吱……”她一下子就推開了窗戶,帶著濕意的夜風撲麵而來,她倏得打了個激靈。
來人早沒有影。
她欲關窗時,卻在小小的窗柱角落裏,看到了一株不知是真還是假的梅枝。
還真有梅花的幽香,原來是幹燥的梅花……梅……花……
穆敏心裏頓時一動。
隔天夜裏,穆敏就刻意早早的退了玉香,她籌措了一天,臨了,卻仍然控製不住想再見他……
當初為了穆家人的安危,和她自己的小命,她選擇回避,也的確沒有錯,可是有時候當理智,無法左右感性的思維時,再冷靜的人,也會有些衝動。
更何況,伍慧與穆麗娘這次,傷透了她的心。
帶著一股莫名的快感,穆敏睜著眼睛,聽著佘媛姐妹的吵吵嚷嚷,等到快要睡著時,窗口上終於有了動靜。
穆敏輕手輕腳的下了床,壓著身子,就蹲在窗口的下沿。
“唉……”外麵的人,濃重的歎著氣,“歎……”還不止一次的歎息,不由揪緊了穆敏的心。
待他離開時,又有一株幹燥的梅花遺落在窗柱的角落裏。
一直連著四天,他都會來,都會給她送來幹燥的梅花枝,穆敏全把它們收集在玉瓶裏插著,然後坐在玉瓶跟前,什麼也不想,什麼也想不了,繼續繡她的汗巾。
佘媛姐妹晚上吵她,白天也不放過,“……對呀,就是在明天,大軍開拔的時候,我也想去看看……”
穆敏手上的動作,就立時一滯。
“小姐,你有沒有聽到她們說……”玉香拿著午飯推門進來,穆敏從窗口下的小桌前立了起來,“你也聽到了,果然是明日大軍開拔麼?”微急、微慌的眉眼,立刻泄露了她的心事。
玉香雖說不準她在想什麼,可都是女人,倒底感覺到了,她一直思念著誰,不由為她憂心起來,“小姐,你想見見他對麼?”
西北大漠黃沙……
茹毛飲血的野人……
穆敏的心上,一時像有百頭俊馬,倏得飛駛而過,帶起一股子說不出口的心慌。
他就要這麼走了,說不定這一戰會是十年,二十年……或者一個不幸,他再也回不來了……
穆敏一下子跌坐在床沿上。
從枕頭下拿出那條已繡好的汗巾,盯著上麵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卻久久都說不出話。
不見他,心都揪死了,可見了他,她又能做什麼?
“小姐,我試著到外麵去打聽打聽情況……”玉香再回來時,已能肯定的確明日大軍開拔,卻欲言又止的、還給穆敏捧來一隻小木盒子,“……也不知道應不應該要,可是那個叫林海的,非要塞給奴婢,奴婢……”
穆敏斂了神,讓玉香打開盒子,不由猜測著,李衍送這麼個東西來,是什麼意思?
小木盒雖沒有上漆,卻看得出來上麵的雕紋,和木盒的做工都非常精細,造型上來看,穆敏覺得應該是女兒家裝首飾的鏡匣子。
“小姐,你看……”一隻看不出質地的護腕,被塞在匣子裏。
玉香拿出來時,卻發現這護腕骨還另有文章,扣在手背上的護腕上端,竟有安放利器的切入口。
穆敏再見匣子裏,有比繡花針長五六倍,稍大一圈的小箭枝,立刻覺得很眼熟。
怎麼能不眼熟,當日她左眼被刺的暗器,就與這護腕上暗器大同小異。
隻是李信這不上流的物件兒,怎麼會被李衍他看上了眼?
“小姐,要不要試一試?”玉香躍躍欲試的盯著穆敏,她們在宮裏的安危太沒有保障了,要是哪天皇太後一個不高興,要拿她家小姐開刀,這也不可謂是條逼不得已的一個後路。
穆敏撫摸著護腕,不由陷入了沉思,她這貌似安安靜靜的庭子,也不知道布置了多少皇太後的眼線。
這恐怕也是佘媛,隻敢大小聲的吵她,卻不敢踏進她庭院裏的原因吧。
她的確是要早做些打算才行,穆敏當即就將護腕扣在了左腕上。
戴上後,她心是卻微微一動,左手……
上次在石府廢了右手,連她跟前的丫頭都不知道,李衍又何時發現了的?
也因為用左手拿針,所以那副繡麵,看著就更加慘不忍睹,真是可惜了有茹手把手的教了自己一回……
大軍要開動了,想必有茹今晚是睡不著了吧,義兄此去也不知是福是禍……
今天夜晚似乎來得異常的緩慢,穆敏挑了十幾次燭芯,窗外才傳來了衣袂摩擦的聲音,“喳”的落腳聲響起,穆敏已確定,他來了。
其實連著幾天晚上,他來了都不會讓人發現,倒是讓她好奇,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李廷之……”這一次,她開了口,他欲邁開的步子,就再也挪不了絲毫,高大的黑影,猛得一下怔在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