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學七飲著杯中美酒,獨自一人靜靜地看著窗外的風景。
那窗外的世界,仿佛一幅流動的畫卷,色彩斑斕,光影交錯。
但這絢爛的景象卻難以真正走進他的心底,猶如隔了一層厚厚的紗,虛幻而又縹緲。
“七爺,好興致啊——”酒家的掌櫃一邊賣力地擦著櫃台,那動作熟練而又機械,一邊忙不迭地對他陪著笑臉。
那笑容裏,帶著幾分討好,又藏著些許敬畏。諂媚的神情在臉上堆砌,仿佛一張精心繪製卻又略顯誇張的麵具。
然而,杜學七卻並未搭茬。這並非是因為他生性高傲,不近人情,而是因為他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掌櫃究竟叫什麼名字。
不隻是這掌櫃,就連身旁日夜緊跟著他,為他忙前忙後的小廝,他都已然不認得。更別提周邊那眾多滿臉堆笑,熱情地和他打招呼的人了。
那麼,是他失憶了嗎?肯定不是,這個故事可沒有那麼狗血俗套。
——實際上,他是穿越而來。
在這個全然陌生的世界裏,所有人對他而言,都是一張張沒有名字的陌生麵孔。但是,之前的那個世界,他卻怎麼也回憶不起來。那曾經熟悉的街道、親切的麵孔、溫暖的記憶,都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抹去,不留一絲痕跡。
“七爺,七爺!”掌櫃急切的呼喊聲和小廝帶著焦急的呼喚,如同層層疊疊的波浪,慢慢將他從那混沌的思緒中拉回了現實。
杜學七尷尬地笑了笑,那笑容顯得有些僵硬和苦澀。然後緩緩放下手中的酒杯,那酒杯與桌麵輕輕碰撞,發出一聲清脆卻又寂寥的聲響。隨後,他身形略顯落寞,毫不猶豫地離開了酒家。那背影在旁人看來,帶著一種決絕和迷茫交織的複雜情緒。
小廝連忙追了出去,臨走前不忘了將主仆二人喝酒的銀錢放到櫃台上。動作利落,眼神卻始終緊盯著杜學七離去的方向。
掌櫃的手飛速地將銀錢滑入裝錢的抽屜裏,口上說著“慢走不送”。聲音未落,人已轉身去招呼其他客人,臉上重新堆起那職業性的笑容。
出了酒家,小廝緊緊跟在杜學七身後,一邊跑一邊喘著粗氣喊道:“爺,您等等我!”聲音在嘈雜的街道上顯得微弱而又急切。
杜學七卻仿若未聞,腳下的步伐愈發急促。他的眼神空洞,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隻顧埋頭前行。
小廝心中焦急,卻又不敢貿然上前阻攔,隻得加快腳步,努力跟上杜學七的節奏。
街道上的行人紛紛側目,對這主仆二人投來好奇的目光,可他們渾然不覺,依舊一個在前疾走,一個在後緊追。
陽光將他們的身影拉得斜長,投射在古老的石板路上,如同兩個孤獨的剪影。
不知走了多久,杜學七終於放慢了腳步,小廝這才得以靠近,小心翼翼地說道:“爺,您這是要去哪兒啊?”聲音中帶著幾分疲憊和擔憂。
“我應該去哪裏,哪裏又是我該去的地方?”杜學七聲音低沉,透著迷茫與彷徨。
“爺,您這又是因為什麼呀,是小的惹您生氣了嗎——”小廝滿臉的惶恐與不安,眼睛裏滿是焦急,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那你告訴我,我的家在哪裏?”杜學七猛地轉過頭,目光直直地盯著小廝,那眼神仿佛要將小廝看穿,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探尋。
小廝被這突如其來的注視嚇得一哆嗦,結結巴巴地說道:“爺,咱的家就在……就在那……”小廝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也從杜學七的眼神中看出,這位主子似乎對他所說的那個“家”毫無印象。
此時,周圍的喧囂仿佛都消失了,隻剩下杜學七沉重的呼吸聲和小廝不知所措的低泣聲。
“七弟,你又犯了瘋病了!”路旁走來一個高大卻瘦削的人,看起來雄赳赳卻病怏怏的樣子。
那聲音洪亮,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小廝一見他,連忙俯身參見。“小的參見世子,七爺他……七爺他……”言語中滿是無奈和焦急。
世子擺了擺手,一把將杜學七攬了過來,目光中透著關切與憂慮,“七弟,莫要這般失魂落魄,隨我回去,家中眾人都在等著你。”
杜學七抬起頭,眼神迷茫地看著世子,“你說的家,究竟是何處?我為何毫無印象?”
世子輕歎一聲,“七弟,你這是中了什麼邪?連自家都不認得了。走,跟我回去,一切自會明白。”說罷,便拉著杜學七往回走去。
小廝緊跟其後,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欣慰的神情。
一行人在夕陽的餘暉中漸行漸遠,隻留下長長的影子在地上緩緩移動。
“恭請世子、七公子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