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不了你的好處!”嫲嫲沒好氣的說:“真真小乙哥是掉錢眼裏去了!眼看要過年了,誰家過不得?隻不是趕上寸勁,上哪找人呢?又不是青黃不接的時候。”
馬夫歎氣:“也是!罷了,原本也是送你看親戚。隻想不得這麼大雪天的趕路。”
“這算好的了,若是趕上化雪,更走不得。”
馬夫將馬鞭一甩:“再不冬天出城了!遭罪!”
嫲嫲笑道:“你少說幾句吧,灌一肚子冷風,仔細涼了心。”
馬夫真就不再說話。車內又隻能聽到馬蹄聲和搖晃聲。這份安靜,讓周大娘的心也微微平靜了些,亦或是更加麻木?
天色漸暗,溫度也更加寒冷起來。周大娘牙齒都被磕的酸痛,已經完全顧不上外頭的動靜。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忽的停下,周大娘不防,直接摔了個大馬趴。
嫲嫲笑著扶起:“這一日都沒怎麼吃東西,沒力氣了吧?我們到了,等下要姐姐們替你弄碗熱騰騰的粟米粥,吃飽了就好了。”
周大娘的確沒了力氣,隻能任由這位嫲嫲摟著。半晌,嫲嫲歎口氣:“罷了,我背你下去吧。”說著就把周大娘背在背上,抖了抖道:“得虧你才這麼大,再大點我這老胳膊老腿就背不動啦!”
馬夫插話道:“就你好心。不過要不是你這麼和氣,我也不專做你的生意啦。下回隻要別是這樣的天氣,隻管找我,保管替你辦的妥妥的。你們到了,我先回去歇著。車錢我們日後再算。嫲嫲到時候再叫車吧,橫豎城裏便宜。我可受不得!”
嫲嫲點頭笑道:“去吧去吧,回家好好暖和暖和,不用管我。明日我使人送錢與你,再裁一塊布與你家大郎裁衣可好?”
“好嘞!”馬夫高興的一揚鞭子利落走了。
周大娘趴在嫲嫲軟乎乎的背上,隔著肌肉,聽不真他們的對話。可是嫲嫲的聲音真的很好聽,馬夫最後的笑聲也很舒服,這麼一小段模糊的音效,竟讓她感覺到了一絲溫暖。苦笑,這事也的確怨不得中人,要怨隻能怨她命不好,投生在這樣的家庭。便是沒有這個嫲嫲,也有另一個嫲嫲。隻是從此落入賤籍,這滋味,真是……
嫲嫲背著周大娘穩穩的走著,一直走進一座金碧輝煌的院子。雖然周大娘本身是個土的不能在土的土包子,然而上輩子這樣的燈光卻也不是沒見過,心情不好之下,連頭都懶的抬,隻蹭在嫲嫲背上隱秘的縱容自己小小的撒個嬌。不想才進後頭偏廳,忽然一個女高音在嘈雜中竄出來:“好你個秦嫲嫲!我讓你替我找小娘子,你就替我找這麼一個蘆柴棒來?這夠幹嘛使的?”
周大娘暗道:原來這嫲嫲姓秦?今早心慌之下竟沒注意。
隻聽秦嫲嫲道:“我的好娘子,你不看看這時節,誰家又舍得賣人了?再怎麼樣也要過個團圓年才行吧?”一邊說一邊把周大娘放下來立定:“也不是沒那狠心的爹娘,隻是你托的事,我總不能隨便糊弄。這是周家大娘,要不是家裏的獨苗病了要撿藥,她爹娘哪裏又舍得了?看看這眉眼,將來必不丟你的麵子。”
女高音不客氣的捏著周大娘的下巴仔細看了看:“唉,這年頭找個小娘子都不易了。”
秦嫲嫲笑道:“那是官家仁慈,風調雨順。”
女高音道:“這是好事,隻是如今這些官人,誰又是好相與的?又要顏色好,又要氣度好,還要技術好!還不能落了俗套。說句沒良心的話,沒有那麼多抄家的,哪來新鮮人?”
“這就奇了,”秦嫲嫲道:“你們教坊司的小輩竟沒人不成?恕我說實話,他們窮人家,吃不飽穿不暖,長的像樣的一萬個裏也沒有一個。不像你們這兒,模樣也好性格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