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出師未捷身先死,也懊惱自己年輕時隻顧自己發泄,未將離婚的事在女兒麵前處理妥當。
安安把自己關在臥室裏不出來,沈父心虛,也不敢上前拍門板把她揪出來。
鄭子遇提著大包小包一進門,沈父立刻像是見到了救星一樣上前。
“安安把自己關在臥室裏小半個小時了。”
鄭子遇看了沈父一眼,將手裏的熟菜瓜果魚肉放下:“她大約是累了。”
“嘖!累什麼!”
沈父把自己想跟女兒促膝長談,卻一屁股撅了茶幾,順便把女兒也撅走了的話一說,長長歎氣:“要不是我總跟她說是她媽不要我們,她現在也不會這樣排斥小蘭。”
鄭子遇並不清楚沈父跟沈母當年的糾葛,他身為晚輩,也不適合去追究。
將兩提食材拿進廚房,他說:“時間不早了,有什麼話,等吃完晚飯,我跟安安談談。”
沈父道:“安安是個強脾氣,誰跟她說都沒用!”
一邊無可奈何的歎氣,轉身從廚房出去。
鄭子遇沉凝看著那條活潑鮮跳的魚看了看,開水喉,把魚丟進去。
他殺魚的動作淩厲、利索,帶著殘酷。眸子看到血腥時出現異色,臉孔是緊繃的。
沈父在客廳裏看電視,世界杯近在眼前,他是個棋迷,也是半個球迷,提前看起各球隊上一場世界杯時的集錦畫麵。
沈安安在臥室裏悶了一會兒,聞到陣陣香味,立即猜到是鄭子遇回來。
開門出來,先聽到客廳裏電視機裏吵鬧的聲音。
她斜了沙發上的人一眼,沒說話,徑自往廚房間走。
沈父見到她過去的身影,立即跳起來要喊住沈安安。
猶豫了一下,握著遙控,複又坐下來。
雖然不想承認,除了口才,對女兒的說服力上,他那個女婿絕對是要優於他的。
登生出比養大的小白菜被豬八戒拱了的更深層次的失落感。
而想到生下小白菜的大白菜現在也被一隻具象化的豬頭三捏著.......沈父看世界杯集錦的勁兒都攢不起來了。
他調了個頻道,自暴自棄的看起新聞聯播來。
廚房間裏,新聞聯播開始的聲音十分響亮的傳進來。
沈安安站在冰箱邊上,看鄭子遇行雲流水的烹炸煎煮。
“要我幫忙麼?”
鄭子遇像是不知道她跟她老爸鬧了點兒小矛盾似的,很自然的將一把蔥遞過去:“洗一洗。”
沈安安“喔”了一聲,接過來,打開水喉,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蔥葉。
鄭子遇說:“我買魚的時候買了一把蔥,結果在哈爾濱買蔥是沒有一小撮一小撮賣的,整捆賣起。”
下巴抬了抬:“還有這麼多,明天可以做蔥油餅、蔥油麵,小蔥拌豆腐。”
沈安安咬著嘴唇笑:“你要變蔥頭麼?”
鄭子遇道:“笑了。”
沈安安很快把嘴一閉。
鄭子遇將煸過的魚盛出來,再度放入蔥薑蒜爆香。
“安安,爸有心想化解你的心結。”
沈安安把蔥放到案板上:“我沒有心結。”
“每一個人都有他的魔魘。”
沈安安看他:“你的魔魘是什麼?”
鄭子遇顛勺的動作滯了滯。
沈安安盯著他不動。
他回頭看她的一瞬間,眸中有令沈安安驀然一抖的東西滑過。脊背上顯而易見的冷意。
他給人感覺總是溫和、煦暖的,沈安安第一次從他身上感覺到了,戾氣。
可她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也可能隻是她的幻覺。因為太快,快得就像從未發生過。
待她回神,他已蓋上鍋蓋,開始烹煮醃篤鮮。
他神情專注,動作流暢而優雅。
沈安安以為他不會回答她的問題。
卻見鄭子遇將鮮筍、鹹肉等都放進砂鍋中,蓋上蓋子。轉身正麵對向沈安安,眉目低垂。
沈安安便覺得一瞬間,似有天幕落下來一般,她的整個人都被他黑沉沉的眼睛罩住了。
“我的魔魘,你想知道?”
其實她就是順嘴一問,不過他盯著她,沈安安有點兒不好回神,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鄭子遇像是被困住的巨人,要動,卻很難動。
他嘴唇動了動,像是很艱難的,才說:“我的魔魘,是人性的崩塌與重組。那幾年,我像是一個奔走在荒原裏的乞丐,找不到起點,也找不到終點。”
一個人的三觀被徹底摧毀,很多時候,這個人也就等於被廢了。所以那麼多抑鬱症患者會被驅使著結束自己的生命。不是他們不想堅持走下去,而是在從小到大所有認知與以為被一腳踐踏踩爛的世界中,他們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