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呢!你平時最恨的那個人,他聽到這個消息也暈倒了,口吐白沫……”
“誰?”
“尹局長啊!你不總說他……”闞大山說不下去了,他看見妻子田甜也口吐白沫暈了過去……我不尿你我尿誰王寶山和侯德林讀高中的時候曾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畢業後竟成了冤家,原因再簡單不過了,兩人都愛上了當年的同學田甜。現在倆人見麵誰都不理誰,特別是王寶山更是滿腔仇恨,本來他和田甜相處的好好的半路上殺出個侯德林,世界上的女人多的是,愛誰不行?非得和自己的好朋友爭?他發誓一定把田甜追到手,徹底打敗侯德林。
這天田甜把王寶山和侯德林約到她家,說了自己的打算:她很難在兩人之間取舍,既不能支持他倆決鬥,又不能 靠拋硬幣決定和誰好。正好有了個機會,她在香港的姑奶奶要買棵野山參,她想用這做賭注,誰挖回的參年頭多分量大她就嫁給誰。
一聽田甜的話王寶山暗暗高興,機會來了。他是土生土長的山裏人,雖說高中畢業去市裏的衛生學校學習,可也沒斷了上山采草藥,跑山肯定比侯德林強。侯德林是城裏娃,畢業就去了南方,一呆3年多,剛回來不到半年。看侯德林哭喪著臉,王寶山更高興了,他知道不用比試,勝利者一定是自己,侯德林別說挖參哪,鑽進大林子就得蒙,人參可不是哪兒都長,專長在那些人跡罕至的老林子裏。那裏不但有老虎黑瞎子,就是蚊子小咬他也受不了。侯德林肯定堅持不下去,半路上準當逃兵。
王寶山入了孫把頭的夥。放山一個倆人不行,最低要五個人以上,有把頭,邊棍,二棍……各走各的路線,發現人參朝外“抬”的時候,其他人都要伺候“抬”的這個人,攏火的,趕蚊子的,扇風的……孫把頭放山有一套,遠近聞名,每年都能拿下山幾匹“大貨”。入他的夥也特難,那是從人家碗裏夾肉啊!王寶山在法院工作的二舅費了九牛二虎的勁,拐彎抹角找了好幾個人,才說服了孫把頭。王寶山高興啊,入了孫把頭的夥,就百分之百能拿回來人參。可當王寶山興高采烈來到碰頭地點時才知道,侯德林也入了孫把頭的夥。這就意味著侯德林如果不半路上打退堂鼓,兩人就將分到一樣大小的人參,也就沒法分出勝負。可他仍滿懷信心,相信侯德林負不了辛苦,半路上一定會開小差。
王寶山望了一眼侯德林,兩人誰也沒吭聲,都把臉轉到了一邊。把頭向兩人交代了到山裏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就帶領大家上路了。老林子裏光線很暗,把頭走在最前麵,大夥兒隻顧走路,誰也沒說話。這時,王寶山聽見走在最後的侯德林喊了一聲,“媽呀,這麼多榆黃蘑,真好!”王寶山知道侯德林闖禍了,放山的時候最忌諱說什麼東西好,那你就要背上。王寶山以前就聽說過,剛才把頭又交代過。果然把頭先站住了,大家也都停下了。把頭說話了:“你說它好,你就把它全背上吧!”侯德林剛要申辯,看把頭嚴肅的目光,隻得把嘴裏的話咽了回去,放下背筐裝榆黃蘑。這樹蘑菇足有20斤,再加上他的行李口糧怕有近70斤。王寶山暗自高興,憑侯德林的小體格,走不上2000米準草雞,不舉手投降開小差才怪呢!
大概把頭體諒侯德林,走了不足一裏地就宣布不走了,在小河邊壓了個地戧子宿營。晚上,美美地吃了一頓蘑菇湯,累了一天的王寶山躺下就睡著了。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在一個泉眼邊發現了一苗六品葉,孫把頭高興地誇他眼睛刹草,說他們一連放了7年山了,第一次挖了這麼大的貨。把頭還讓他親自喊山:“六品葉,六品葉……”剛喊了兩聲,王寶山被推醒了,他聽見把頭急促地說道:“不好了!山水下來了,快逃命!”王寶山睜眼一看地戧子裏已經進水了,等他穿上鞋出來,發現四周都是水,就拚了命地朝高處跑 。也不知跑了多遠,腳下沒有水了,他才停了下來,卻沒見到一個人影。王寶山放開喉嚨大聲喊,聽見有人回答,忙走過去,到跟前才聽出來,是侯德林。倆人又合起來喊了一會兒,也沒聽到回答,才知道和孫把頭他們跑散了。
倆人不敢漫無目的地跑了,那樣會越跑越遠,就蹲在一棵大楊樹下,熬到天亮。天亮後,雨停了,山水很快就褪盡了,可任憑他們喊破嗓子,也聽不到另五個人的回答。王寶山看了看身上的幹糧,夠吃兩天的,就想自己轉轉,萬一能開開眼哪怕挖一棵把人參,自己就贏了。可沒想到的是,他每走一步侯德林都會緊緊地跟著,還一個勁地央求王寶山不要撇下他。“你……煩不煩哪?有本事自己走啊?跟人家腚後能挖到人參?”“我不想挖了!隻要能平平安安地下山回家就念彌勒佛了。”“你……”“我也不想和你爭田甜了,隻要你把我帶下山,我就……我說話算話!求求你,老同學,咱們下山吧!”“在田甜麵前那能耐哪去了?告訴你,要下你下,不挖到人參我是不會下山的!”看說服不了王寶山,侯德林再不敢吭聲了,他怕惹惱了王寶山把自己扔在老林子裏。
王寶山專心致誌地在草棵裏尋找人參,忽聽身後的侯德林“媽呀”一聲,回頭一看,侯德林隻顧走路,沒留心後邊,一頭一人多高的黑瞎子跟在他的身後,把爪子搭在侯德林的肩膀上,輕輕一拉,就把侯德林拉倒在地上,黑瞎子屁股一扭坐了上去。“寶山,快救……”話還沒喊完,黑瞎子張開了大嘴,咬向他的腿,侯德林疼得昏了過去。等他蘇醒過來,看黑瞎子還騎在身上,王寶山仍遠遠站在那裏看。侯德林急了,哀求道:“寶山,看在我們曾同學一場的情分上,快救救我!”王寶山仍沒動,隻是衝侯德林喊道:“別說話,躺在那裏裝死!”侯德林心裏琢磨,姓王的你也忒狠了點吧,不說咱們曾同學一場,就是一起放山的夥計,也不能見死不救啊!叫我裝死,好老老實實當黑瞎子口裏的幹糧啊。越想越來氣,破口大罵起來:“王寶山,我****八輩兒祖宗!你……”一句還沒罵完,黑瞎子衝他大腿又咬了一口,他疼昏了過去,等他醒過來,黑瞎子沒有啦,王寶山正笑嗬嗬瞅著他。侯德林的火“騰”就起來了,你個混帳王八蛋,看到我現在的慘相偷偷樂呢。可他沒敢罵出口,剛才他掙紮著要站起來,胳臂和大腿鑽心地疼,知道憑自己的力量是站不起來了,他怕把王寶山惹急眼了,真把他撂在老林子裏。“寶山兄弟,拉我起來!”“什麼,要我拉你?把你拉起來,背下山,好讓你再和我搶田甜,告訴你,我可沒吃錯藥!”“我說過的,我不再和你爭田甜了!”“好聽的誰不會說,到時候就不是你了!”“真的!”侯德林從貼身口袋裏掏出張照片,“瞧瞧,她長得比田甜差嗎,她答應當我的未婚妻……我回去就娶她,真的!”“你他媽還是人嗎,兜裏揣著女人的照片,還和你的好朋友爭……”王寶山越說越來氣,一腳踢在侯德林的小腿上,侯德林“哎呀”一聲,昏了過去。
等侯德林醒過來,迷迷糊糊覺得天下雨了,滴在身上熱乎乎的,身上的衣服都淋濕了,睜眼一看他愣住了,王寶山正站在旁邊朝他的傷口上撒尿。“你他媽……是人嗎”“哈哈,就行你做不是人的事,就不許我以牙還牙?小子,你也知道,咱關東山最爽的事莫過於尿仇人身上一泡尿!最恥辱的事也不過被人尿一身尿!哈哈,我爽死了!對了,要不要我再撒泡尿,你在尿裏沁死?”王寶山又踢了侯德林一腳,“臨死之前好好想想,我不陪你了,我得下山去和田甜約會去了!”說著轉身朝山下走去。
王寶山的話像刀子一樣剜著侯德林的心,他心裏說,不行,我要活著,我要報今天的奇恥大辱。他掙紮著爬起來,摸了根棍子當拐杖,遠遠跟在王寶山身後,一瘸一拐地走下山。
侯德林住了半個月醫院,他天天都在琢磨怎麼才能報一泡尿之仇,他趴在病床上把山上發生的一切寫給了田甜,他囑咐田甜千萬千萬要檫亮眼睛。臨出院那天,田甜來看他,撂下封信走了,他忙打開信:德林:你好!我決定嫁給王寶山,因為他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人!山裏人都知道,黑瞎子把人坐腚底下的時候,你不能惹它,除非一槍把它打死!惹急了它會一使勁把腚底下的人坐死,最好的辦法就是被坐的人裝死,黑瞎子以為腚下的人死了,就不會再動你了!黑瞎子的嘴最髒,被它咬過的傷口百分之百都要感染,是王寶山救了你,你們當時在山梁上,哪有水清洗傷口啊 ,他巧妙的用尿給你清洗了傷口,救了你一命啊。再說了他朝你身上撒尿還有另一個目的,激怒你,讓你從地上爬起來,自己從山上走下來,你身上的血液流動的快,就少了感染的機會。醫生說如果他把你從山上背下來,你就是把命保住了,恐怕也得半殘廢……他做的這些,都是在你們倆賭輸贏的時候啊……別怪我,我利用了你,我想試試寶山他在關鍵的時候,也就是在“情敵”麵前表現得到底怎麼樣……”
兩天後,侯德林走了,田甜收到了他留下的信:田甜,祝你們幸福!對不起,沒跟你說實話,我這次回來,是負有特殊使命的。你可能不知道,我就在你舅舅的公司打工,他非常記掛他的外甥女,說你父母臨終前囑咐過他,他要選個善良正直的好小夥子做他的外甥女婿!謝謝你提供了上山挖參的機會,讓我對分別3年多的老同學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也順利的完成了任務。我女朋友的照片寶山見過,非常希望你們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相約同行軸承廠磨工車間工人田衛民,看上了三江大廈路口售書亭的姑娘“小虎牙。”
小虎牙是田衛民給她起的綽號,那天,從街上回到車間,田衛民就嚷嚷開了,“看人家那臉蛋,比劉曉慶還漂亮,那身段,比鞏麗還標準。那對小虎牙,真******絕了,簡直蓋世無雙。”
田衛民心裏有了小虎牙,一有空就往書亭跑,不是今天買張報,就是明天買本雜誌。
常了,田衛民看出了門道,小虎牙一有空不是看書就是看報,看的還都是故事類的書,知道了這個秘密,田衛民投其所好,再來,就專買故事報刊,小虎牙今天看哪本,明天他就買哪本。
一來二去,田衛民知道了小虎牙姓魏,高中畢業後自己開了個報亭。小虎牙對田衛民也隨便多了,盡管兩人沒說過話,可他每次來,小魏都衝他笑笑。
這天,田衛民買了本《民間文學》,接過小魏找來的零錢,隨便問了一句“我發現你特別愛看故事。”小魏莞爾一笑,“我從小就喜歡看書,什麼都看,但對故事情有獨鍾。”
“為什麼?”
“社會是個大舞台,演繹著各式各樣的故事,有的故事給人以啟迪,激你奮進,有的發人深省,給你鞭策。我們每個人都沿著人生的軌跡,編織著人生不同的故事,不過,由於人生觀不同,思想境界的高低,文化修養與本人的素質差別,故事的品味各有千秋而已,可以這樣說,活在世上的每個人都是故事家,這就是我們為什麼喜歡看故事——噢,對了,光聽我講了,說說為什麼你總買故事書。”
“ 我……我……”田衛民正為小魏的高談闊論津津樂道,沒想到會被提問,好在他腦瓜機靈,隻一轉,主意就有了,“我對故事沒你這麼高深精辟的見解,隻不過業餘時間動動筆,” 他把手裏的雜誌一抖,“給他們寫點小東西。”
“ 嗬,你會寫故事”。小虎牙愣住了,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瞪的更大更圓, 她從櫃裏拖出一把椅子讓他坐下,又轉身拿出一筒“健力寶”,“給,大熱的天,喝吧。”
田衛民為自己的小聰明得意,他後悔自己早怎麼沒想出這個主意。
“《民間文學》辦的不錯,刊載的故事每篇都非常生動,耐人尋味,給它寫稿子一定很難吧。”
“不,剛開始是費點力氣,等發表幾篇就容易多了。現在我給它寫東西是輕車熟路,小菜一碟。”
“是嗎,”小虎牙臉上露出崇敬欽佩的神情,“那麼說你一定發表不少作品吧,你叫……”
“我叫……”田衛民頓了頓,“我叫田衛民。”
這時,進來幾位顧客,小魏忙著去招呼,田衛民趁機溜了出來,他怕小魏再問起他都發了什麼作品,回答不上那不露了餡。
田衛民平時也愛寫,但寫的都是反映車間裏的好人好事,還連續三年被評為廠報優秀通訊員。若不剛才怎麼靈機一動吹噓會寫故事呢。
回到家,田衛民把半年來買的《民間文學》找了出來,專找冠有“吉林”的看,他要找一個發作品多的吉林作者來冒名頂替。就說自己用的是筆名。也是該他走運,真找到了一個叫為民的吉林作者,發表了五六篇故事。
衛民,為民,隻一字之差,神仙也分辨不出來,真是天助我也。這天晚上,田衛民熬了一個通宵,把為民的故事通讀了一遍,幾乎篇篇都能講下來。
第二天是個星期天,田衛民早早來到書亭,小魏今天看到的衛民原來就是“為民”,這下刮目相看了。“為民的故事我篇篇都看,可我萬沒想到,大作家原來就是你。”
“怎麼?不象嗎,你是不是覺得為民應該是三頭六臂,不是凡人。”
這一天,兩人嘮了很久,田衛民離開書亭已經是下午兩點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田衛民回憶起小魏剛才的話“做為為民故事的讀者,衷心希望你能寫出更多更好的作品。也希望你能收下我這個學生。”
晚上,田衛民翻來覆去睡不著,本來冒充為民是為了應應急,沒想到小魏還當了真,竟要拜師學藝,可自己對故事一竅不通,怎麼辦?幹脆,現學現賣。打定主意,翻身下床,提筆給為民寫了封信,因為地址不詳,由《民間文學》雜誌社代轉。
過了十多天,回信了,為民對他想寫故事的熱情給予鼓勵,說自己也是初學,寫的不好,萬萬當不了老師。要和田衛民做個文友,相互切磋,共同提高。並告訴他一定要寫自己身邊熟悉的人和事。
自那天起,兩人書信往來,經常交流,仿佛是多年的老朋友,可衛民始終不知為民是哪省哪縣,是白發老者還是年輕後生。他們的書信都是《民間文學》代轉的,田衛民每讀完信,真就來個現學現賣。把學到的故事創作技巧講給小魏聽,小魏聽的津津有味,對田衛民也越來越尊敬。
這天,為民又來了信,說《民間文學》將在寧波舉辦筆會,希望衛民能拿出好作品來爭取參加,他也會努力,爭取一路同行。
田衛民原本有寫作功底,這一年來又看了很多故事書,再加上為民給他講的寫故事的技巧,一鼓作氣,寫了一篇反映青年工人的愛情故事《光棍排長和他的弟兄們》寄給了為民。為民看了大加讚賞,回信講了自己的看法並提出了修改意見。讓他修改後直接寄給《民間文學》。
兩個月後,《光棍排長和他的弟兄們》在《民間文學》發表了,田衛民收到樣刊,同時也收到了筆會的邀請函。
田衛民拿著樣刊和通知找到小魏,想把實話講出來,請她原諒自己的謊言,也請她分享他成功的喜悅。
可惜,小魏不在,另一位售書的婦女知道他就是衛民時,交給他一封信。
衛民文友:
祝賀你成功,為我們故事創作隊伍又添了一名新兵而高興。我知道你今天會來的,我也猜到你今天會把實情告訴我。我也請你原諒,我也有事瞞著你,我就是為民,當你冒充為民時,覺得很可笑,本想當場揭穿,又怕你難堪下不了台,傷了你的自尊。通過那天的交談,發現你很有文學天賦,隻要稍加引導會成功的。再說我也看出了你心中的小秘密,你想用“為民”的名氣討我的歡心, 我原諒你,為愛情編造謊言的小夥子。
我已訂好後天的火車票,當然是我們兩人的,我說過,要一路同行。
田衛民看著末尾的署名:魏敏,後悔的直拍腦門,“哎呀,我真笨,魏敏——為民,早該想到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