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雲的體積越來越小,但是對那符文帶來的傷害卻越來越大,周圍的魂力聚集過來,似乎也在為那團星雲加油呐喊,更不斷地幫助其回複穩定,就好像一柄精鋼劍須得千錘百煉一般,這團星雲也在撞擊之中,找到了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的規律。
就好像日升月落,星辰流轉,朝暮晴雨,春夏秋冬——這些不管是國家起了滅了也好,地龍翻身了也好,流星墜落了也好,哪個大人物死得天地同悲了也好……都不會改變的規律。
這樣的規律讓星雲的結構變得愈發穩固,漸漸地,單烏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靈體,而是覺得自己就是那團星雲,自己的感知正從這星雲的正中心向外擴散,而那道符文就在眼前,龐大,卻虛弱。
單烏依稀覺得那道符文之上出現了文先生的臉——那個中年道士的模樣,又淡定又儒雅,手裏捧著茶盞,笑得仿佛和煦的春風。
更讓人想要狠狠地踹上一腳。
……
勝陽,文府。
文先生有些詫異地睜開了眼,往身旁的書桌上看了一眼,一隻黃紙折成的小鳥四分五裂地散落在一本書上,斷口甚至還頗為齊整。
“居然都斷了?”文先生微微挑了下眉毛,他這辟邪符,一者護體,一者鎮魂,除了讓單烏能夠平安無事地到達那地宮之中外,更是想要在單烏不知不覺的時候,在他的魂魄之中留下印記——如同他當日從那老瘸子的魂魄之中發現的手腳一樣,待到來日單烏終於悟出仙凡之界的跟腳,便會自然而然地以那道符文為中心,成就他自己的修真之道。
如此一來,文先生便等於是拿住了單烏的跟腳,由此什麼都不用多說,便可輕易掌握單烏的一舉一動,而不用去管單烏的修行進展到什麼難以預料的地步,或者是又在外麵坑蒙拐騙了什麼絕招秘法。
單烏的進步的確是有些出乎文先生的預料的。
至少文先生是真沒想到單烏居然會從中桓山那些弟子的身上學到那麼多東西,而且還真讓他給修煉出來了一些名堂,所以本來覺得可以慢慢來的事情,隻怕就未必真的可以慢慢來了。
“居然是我晚了一步。”文先生屈指一彈,那堆破碎的紙屑便燃燒了起來,轉眼一縷青煙消散,墊在下麵的那本書卻是安然無恙。
文先生撚著胡須,隨即笑了起來,“難道我還真會栽在你這條小陰溝裏?”
……
羅關雙手顫抖地捧著那麵銅鏡,站在高台之上,對著下方那百萬鬼卒,不知所措。
“單烏”,也就是梁惠王,正坐在他身後的王座之上,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這徹地鏡之中的九幽噬魂大法,還需要我教你麼?”梁惠王嘿嘿笑了兩聲,開口說道。
“啊?”羅關一驚,視線垂落,隻看見了那銅鏡之上映照出的自己的麵容。
據清蓮上師所言,九幽噬魂大法,先成陰鬼,再成人身,若是起步時修為足夠準備充足,那所成就的鬼物起碼也是鬼王之屬,到那個境界也沒多少人會去主動斬妖除魔,如此轉修人身也不會太過艱難,但是如果是如羅關這種甚至還沒有跨過仙凡之界的,直接就走了這一步成了鬼物,雖然也會修為大漲,但頂多也就是比下麵那些鬼卒厲害些許——那可不知需要多少漫漫歲月需要麵對多少被斬妖除魔的危機才能修成人身。
這種方法,本就是針對那種可能一輩子都無法修真所以決定賭上一賭的資質低劣之人,或者卡在境界之上行將就木某些上師——清蓮上師多半是後者,可羅關卻不認為自己是前者。
但是眼下這局麵,顯然梁惠王就是想讓羅關成為一個陰鬼,如此,他才會真正成為一個忠心耿耿的兵馬大元帥。
——梁惠王已經算人,而以鬼禦鬼,才是操縱這百萬鬼卒的便捷方法。
周遭密密麻麻的冤鬼幽魂,以及下方這百萬鬼卒,盯得羅關是完全不敢輕舉妄動,於是擺在羅關麵前的,就是這樣兩條路:
第一條,自己主動修煉這九幽噬魂大法變成陰鬼之身,那樣自己的修為還能長進一些,以後,怎麼說也還是有重回人身的一線希望。
第二條,反抗,而後等著梁惠王親自出手將自己變成陰鬼之身,而後,變成那些鬼卒之中普普通通的一員。
羅關悔得腸子都有些青了,如果他沒有那麼果斷地將單烏的魂魄給鎮壓在這徹地鏡之中,他有那辟邪符護身,那梁惠王又怎麼可能找到附身的機會?自己又怎麼可能麵臨這個怎樣變成鬼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