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烏的手裏端著一根小小的銅管,銅管的盡頭有一個漆黑的小洞,正對這平等王胸口的位置,如果平等王沒有看錯的話,這銅管正是一種發射袖箭的機簧,並且方才這銅管的末端距離他的背心要害處隻有七寸來遠的距離,可以說那枚暗箭,剛剛離開這發射的機簧,便已經刺入了自己的身體,所以他根本來不及根據聽到的風聲做出反應。
這根銅管是單烏從那個帶有奪魂砂的小鬼的身上搜來的,做工精巧,威力也很可觀,哪怕是應對那些皮糙肉厚的猛獸,也能做到一箭穿顱——頭骨是所有生物都最為堅硬的地方,於是這袖箭應對其他的部位,其殺傷力隻會更為可靠。
當初,單烏在處理那些個仍然能夠念念有詞的腦袋的時候,就順便將這根銅管藏在了附近的地麵上以防萬一——他當初在藏這些東西的時候,隻覺得這些東西還能發揮餘熱,卻並沒有預料到居然需要用他們來應對閻王。
單烏不是平等王的對手,遠遠不是,就算隻論輕功,也是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並且這逃走的一時半會還需要平等王大發慈悲放一放水。
所以隻能先下手為強。
而為了增加成功的可能性,單烏必須得想辦法消耗幹淨平等王的體力精力內力,否則的話,他就算死上個十幾二十次,也未必能夠靠近狀態完好的平等王身邊一丈左右的範圍,並進而威脅到平等王的性命——除非這種狀態完好的平等王能被不斷複活的單烏嚇死,或者煩死。
……
平等王雖然被一箭穿心,但是一時半會還沒咽下這最後一口氣,甚至回光返照一般,很有些震驚地問出了這句話:
“你怎麼活了?”
“這就是為什麼我不怕死。”單烏笑了笑,端著銅管微微往後退了兩步,防備著平等王突然發狂。
“你……是文先生的人?文先生……真的是聖者麼?”平等王的身形微晃,顯然就算他的腳掌比別人大上那麼多,也無法再繼續支撐起他這赤血熊一般的身軀了。
“這兩個問題都要看文先生的意思。”單烏回答道,卻是對著平等王燦然一笑,“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隻需知道,我可以控製通天鏡是真的,我可以死而複生是真的,地獄這種東西,大概也是真的。”
“地獄……嗬嗬,真有地獄……”平等王的目光有些渙散,身體搖擺的幅度也越來越大,“看來我死後,還真能下地獄啊……”
“小鬼,我也可以回答你一個問題……”平等王晃動的身體突然穩定了一下,而他的雙眼也直直地往單烏看來。
如果隻看那眼裏的光彩,單烏甚至錯覺平等王也和自己一樣突然複活並且所有傷勢都消失幹淨了一般,但是平等王的臉上明顯已經蒙上了一層灰黑的死氣,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那句話,很可能就是平等王能留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句話。
“一個從不相信地獄存在的人如果有一天突然知道了地獄的存在……那麼他便會像我這樣……”平等王突然深吸了一口氣,這一口氣吸得他胸口的血淌得幾乎都成了一股小小的噴泉,而他的話也隨之流暢了不少,“老子一直害怕人這一輩子,沒有了就徹底沒有了,所以老子怕死怕了一輩子,也就這麼窩囊了一輩子,隻能幹著這和囚犯沒有什麼兩樣的平等王,既不甘心又不痛快,好吧,現在老子知道了,原來這世上是真有地獄,原來人死了之後還不算完……既然老子作惡多端是注定要下地獄的,他媽的等老子去了地獄,一定要去弄個貨真價實的平等王來幹一幹,管天管地管生死,怎麼樣也要好好當一回真正的閻王爺來嚐嚐滋味,他媽的老子當年怎麼說也是響當當的十大惡人之一魏三光,我就不信那些小鬼還真的就能惡過老子,哈哈哈哈有膽子的都來啊,老子再也不怕啦……”
平等王,當年的十大惡人之一的賭鬼魏三光,就在這發誓要去當一當真正的地府閻王的豪言壯語中,徹底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平等王赤血熊一樣的身軀再也站立不住,左右晃了一下,便直直地往後倒去,砸在地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單烏被平等王最後的那一番話弄得一時失笑。
於是單烏又想到了那副壁畫上麵,反咬惡鬼並且最終自己變化成惡鬼的那些受刑之人,心裏有了些念頭,可想要整理一番,一時半會兒竟抓不出頭緒。
於是單烏搖了搖頭,將自己腦子裏的這些思緒都晃到了一邊,放下了端著銅管的手,而此時密林的邊緣,正站著目瞪口呆的石泉和王卅一等人。
他們親眼看到了死而複生的單烏從地上爬起來,用暗箭射死了平等王,同樣,也聽見了單烏與平等王之間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