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緩步向前,每一步紮實的都好似帶有了歲月的痕跡,撩起一屁股的風塵。他走向一處方圓十公裏內唯一的一處公用電話亭,拿起聽筒的那一刹那他仿佛回到過去,那些回憶就如同潮水般灌入腦海,他習慣性的想起了小學時那個在教學樓二層樓梯口處隻有用電信201卡才能打通的公用電話。那時,這部電話是老師專門聯係家長送作業過來的,小時候高陽他們總找作業忘家了這樣的低劣借口,所以那部電話在當時也被戲稱為業話,業話業話,就這樣傳開了,也不知怎麼就被傳成了夜話。傳的最邪乎的一次,說那部電話一到晚上靜校之後,總會莫名其妙的傳來鈴鈴聲,有說是來自未來的電話,有說是來自過去的,也有說是來自鬼魂的。有膽兒大的孩子曾經躲過老師和保安的靜校排查,就為了等那通電話,聽說是等到了,那孩子剛拿起電話還沒聽就被嚇的扔了回去。可以訛傳訛,就變成了那膽兒大的孩子聽到了來自十年後自己的聲音。高陽突然想起了這段兒往事,他現如今也拿起了聽筒,苦笑的照著模糊的記憶撥通了兒時學校的那通電話。嘟,嘟的響聲過後,被人接通了,高陽屏氣凝神,等待著對方的發話,在他的印象中足足過了有半分鍾之久,二人就這麼僵著。最後還是高陽先開了口。“這麼見麵挺尷尬的,不過你別擔心,我不是壞人,我不抽煙不吸毒不紋身不燙頭,從廣義上講,我還是個好孩子。不過我馬上就要成人了,我做過對不起別人的事兒,但好在我並不後悔,因為我知道這世上沒有後悔藥。我當然也做過好人好事,不過他們也沒對我表示感激。我追過的姑娘都沒成功,但這並不代表失敗,一樣有女孩喜歡我。這些年,家裏有人生病,有人故去,當然也有新生,我想這就是所謂的輪回。我到現在才知道我其實是一個特別敏感的孩子,一碰上點兒什麼就愛哭鼻子,但我自信沒在別人眼麼前兒掉過眼淚。我曾經有許多愛好,雖然經過時間和實踐,都一一放棄,但我還沒放棄一個理想那就是好好活著。”高陽頓了頓,眼窩裏打著淚花,就像剛下鍋的荷包蛋似的劈裏啪啦的閃爍著汪汪。“就按照你想的路走,這道也說不上對不對,反正總會殊途同歸,夢總會醒的,人也會糊塗的。難得的是在那些是是非非的夢中和醉生夢死的糊塗中,我們要有詩意的人生。所謂後悔,無非是對我們這首詩的歧義解釋吧。”高陽慢慢把聽筒拿離耳朵,寄希望於對麵傳來什麼動靜,直到他就將要把這話筒扣在舌頭上的一瞬間,他似乎聽到了奔跑的腳步聲。於是趕緊拿起聽筒,卻傳來了忙音。不過,這已經足夠了。他滿意他似乎能感受到十多年前那昏暗的樓道,沒了門兒的男廁所和被扣的亂七八糟的白牆。再次抬頭,明月當空,徐風拂過麵龐,高陽走在不知名的路上,街上空無一人也並無一車,一塵不染。前方的路看不到盡頭,後麵的路卻也沒了路燈。這他媽到底是哪兒?高陽情不自禁的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