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仲一抱拳,澀聲喊:“顧大當家的。”
那文士揚了揚手,藍袍襯著白邊,袖裏的手更是白。管仲一即止住了聲,心裏卻有千百句話要問。
那文士又鏤刻了半晌,文靜得就像他身上穿的熨平無褶的藍袍一般。
管仲一的汗又一粒粒、一顆顆地冒了上來,遍布他的頭頂發根、下頷胡髭上:“大當家——”
藍衣人揚了揚眉,左手輕輕地把印章放置木桌上,隻見他的臉色在黝黯的光線裏塗了一層白粉似的:“你來了?”聲音虛弱低沉,似斷若續。
管仲一道:“顧大當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藍衣人當然就是顧惜朝,他垂眸沉麵低速的道:“管大師,你真難得,我們的還恩令一下,你是第一個到。”
管仲一道:“應該的,我欠下顧大當家的恩情,刀山火海,都要趕來……不知戚大寨主他——””
顧惜朝歎了一口氣,把右手小雕刀徐徐貼近鼻前,凝神細看,一麵說:“你也欠下戚寨主的恩義是吧?”
管仲一顫聲道:“戚大寨主他,他出事了?”
顧惜朝歎息,搖頭,在看著自己的刻刀,就像一不小心就會把這珍貴的小刀弄折似的。
管仲一踏前兩步,已到了顧惜朝桌前,雙手緊抓桌沿,才控製得住心頭的激動:“他出了什麼事?快說!”
顧惜朝喃喃地道:“看來,在你心目中,他比我更重要了?”
管仲一一呆,沒聽清楚:“什麼?”倏地,雙指一彈,顧惜朝手中的刀急電也似的飛射而出!
管仲一隻覺心口一麻,背後一痛。
“奪”地一聲,刀釘入背後隔七尺遠的柱子之中。
刀柄兀自顧晃。
刀不沾血。
管仲一低頭才驀地發現自己的心口穿了一個洞,正在汩汩流血。
他才醒悟那一刀是自他身體穿過去的。
他念及此,雙手用力抓住桌沿,以致那麼堅固的上好檀木桌子,也發出裂裂之聲,而桌上的文房四寶,也在震動中互相碰擊著,他抖哆著的聲音,也在嘶響著:“你……為什麼……”
顧惜朝充滿惋惜的看著他,遺憾的道,“我也沒有法子。”
管仲一啞聲道:“我是為報恩而回來的,你卻——”語音驟然而止,咯喀兩聲,檀木給他抓裂兩塊,捏在手裏,緊緊不放,人也“噗”地滑下,終於仆倒斃命。
顧惜朝猶自喃喃道:“誰叫你的恩人不隻一個呢?”他搖搖頭又道:“我不殺你,又如何殺他?殺了他,豈不是要防著你報仇?我要他死,要他孤立無援,就必需要先殺你,再殺他。”
這時,那俊秀的漢子閃了進來,垂手而立。
顧惜朝目光也不抬,隻淡淡地道:“你師父死了。”
那俊秀的漢子道:“他不是我的師父。”
顧惜朝道:“哦?”
俊秀的漢子道:“我是奉大當家之命拜他為師,學全了他的絕技後,好為大當家效命的。”他冷峻地道:“我跟他,隻是一個任務要完成,全無師徒之情。”
顧惜朝道:“這樣最好;”微笑拍拍俊秀漢子的肩膀,道:“他驅飛禽走獸的絕活,你可學會了?”
俊秀的漢子恭聲道:“幸不辱命。”
顧惜朝微笑道:“青出於藍?”
俊秀的漢子目光閃動,道:“他會的,我全會;我會的,他不會。”
顧惜朝笑道:“好個霍亂步,不枉我栽培你的一番心血。”
俊秀漢子霍亂步道:“馮亂虎、張亂法、宋亂水、霍亂步身受大當家深恩,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顧惜朝聽了也沒什麼表情,隻道:“他日的富貴榮華,當與你們共享,不過,”他頓了一頓,眼中放出異彩:“當前之急,便是先殺戚少商。”
霍亂步道:“大當家放心,都準備好了。”
顧惜朝剔一剔眉:“我的安排?”
霍亂步答:“一切無誤。”
這時,帳篷之外忽傳來響亮的語音:“屬下‘銅組’張亂法,有事稟報。”
顧惜朝揚聲道:“進來。”
一名虎虎生風、凜然有威的漢子跨步走了進來,稟道:“戚少商、勞穴光、阮明正、勾青峰已到山下了,正上山來。”
顧惜朝緩步過去,手徐按在木柱上的小刀,沉思一下,忽道:“收拾掉管仲一屍首,記住,要一根頭發都不留下;”說到這裏,嗖地拔出小刀,刀滑入袖,瞬間不見,他斬釘截鐵地道:“計劃照樣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