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陽光灑滿了整個潯陽城,剛剛入春,殘雪還未褪去,萬物卻已複蘇,雪露碧絲,鶯燕亂鳴,到處是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這是哪裏?”蘇顏迷迷糊糊地撐開沉重的眼皮,望著眼前的一切。
素色的紗帳半掩著,小巧別致的屏風上是一副潑墨丹青,一排門窗整齊地雕刻著精致的花紋,物架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古玩,窗邊的燈籠被窗外的微風輕輕地撞擊著,屋內的簡潔而又儒雅,不像蘇顏的閣房,卻又似男子的居所。
蘇顏坐起身,望著窗外的風景,心中無限惆悵。窗外是一片靜如銅鏡的湖水,一望無際,隻有遠處露出了稀疏的雜草。清風掠過水麵,湖水立即生出微波,蕩漾開來。
“我還沒死呢。”蘇顏喃喃自語。
是啊,她蘇顏生來就不受寵,隻要姨娘愛著自己,受再多的苦也沒有怨言。蘇府的姨娘、小姐們對她辱罵欺淩,父親的漠視,所有的折磨,她都可以忍,因為她知道,還有自己的姨娘可以相依為命。可為什麼要害死她的姨娘,為什麼要嫁禍給姨娘?她們自己明明已經擁有了那麼多,為什麼不給別人留一條生路?為什麼連她僅存的依靠都要奪走?蘇府,你們為什麼如此狠心!
姨娘生前總是教導她,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不屬於自己的,不爭,不搶。可什麼才是屬於自己的?姨娘不爭不搶不強求,可卻不是人人都不爭不搶不強求。她待人寬厚,遇事隱忍,對府裏女人的明爭暗鬥置之不理,隻想要一個安逸的生活,她一生都沒有強求過什麼,即使麵對那麼多的不公,也沒有過多的掙紮,可換來的是什麼?是自己的死於非命,錯誤的信仰,將自己的性命都答進去了,這一世,是不是活得太糊塗了?
抹幹不知不覺淌過臉頰的淚水。當蘇顏絕望至極地逃出蘇府跳下著潯陽湖畔時,就想一死了之,讓所有世俗恩怨都石沉湖底。可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如今,既然上天不讓她死,就表明她明不該絕,既然活著,就不能將這樣的命運延續下去。蘇府,那些傷害過她的人,那些至姨娘於死地的人,她要她們一一付出代價,欠她的,她要一件一件地討回來。蘇顏恨恨地想。
“你醒了。”一縷略帶磁性的聲音傳入蘇顏耳際。一位美麗的少女虛弱嬌柔的身軀輕倚在床榻上,側著臉,迷離的眸子看著窗外,微風起,披散在肩的發絲迎風飛舞,好不養眼。來人步入門檻,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蘇顏順著聲音看去,一位白衣翩翩的公子端著湯藥正往這邊走開。一張俊逸無比的麵容展現在蘇顏的麵前,分明的輪廓絕美的五官仿佛經過精心雕刻。深沉的眼眸透著少許溫情,薄唇似有似無地彎起一道弧線。身上散發一股淡淡味道,說不上香卻很好聞。渾身上下卻不乏一種不凡的氣概。
“是你救了我?”蘇顏淡淡地說,仿佛在問一件與自己不相幹的事。“嗯,你染了些輕微的風寒,把藥喝了好嗎?”少年眼裏閃過一抹詫異,隨即又溫和地說道。
蘇顏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推開湯藥,對少年說:“公子可否回避?”少年望了她一眼,點頭默許。
蘇顏下床,換上了自己的衣裳,稍微地梳洗打扮了一會兒。一件樸素之極的鵝黃色棉服顏色脫得已經有些泛白,發絲綰成最簡單的樣式。粗布素顏,卻掩不住清華之容。
推開門,少年已經在外麵等候多時了。蘇顏跪在少年麵前,用異常冷靜的聲音對少年說:“公子的救命恕我能力微小,無力償還,但蘇顏會銘記在心,來日必當湧泉相報!”少年將蘇顏扶起身,蘇顏道:“敢問公子何人?”“楊瑾熙”少年答道。
“此地蘇顏不宜久留。告辭。”蘇顏對公子行禮,真的時不宜久留,不然不知道蘇府裏那堆無聊的女人不知道會生出多少是非來。
看著蘇顏轉身離去,少年皺著長長的眉梢,硬是把挽留的話咽進了咽喉。望著蘇顏背影的漸漸遠去,心中升起莫名的失落,眼裏滿是柔情。當他將她救上來的那一刹那,就被她絕美的容顏震驚了。她的容貌,沒有一絲風塵女子的妖媚,卻又多了幾分那如雪般的碧空清冽,每一個神態都透著楚楚可人的神采。表情是那樣的淡泊,卻又有那麼強烈的堅毅,仿佛是一位隔世已久的仙子,風塵不染,不食人間煙火。
他不知道她經曆了什麼,隻感覺到從將她救起的那一刻起,心中那股莫名的衝動。就像風中搖曳的柳枝,在靜如銅鏡的春水中蕩起涓涓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