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晚自習,夜色已是七八分熟了,偶有一陣微風吹過,令那樹葉激動的亂舞。教學樓裏的同學陸續走完,隻剩下幾個還在值日的班級亮著燈。今天是周五,陳易夾著幾本書不想匆匆走回宿舍,抬頭看著高懸的月亮,略有幾分涼意,便在就近的長椅上輕輕坐下。雖然這木頭椅子木的發硬,但對於積了一周的疲憊的陳易來說,還是蠻舒服的。他長舒一口氣,似乎全身上下的疲憊都在刹那間升華到肺裏,隨著這口氣一同呼出口鼻。陳易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但心裏卻並不愉悅,他隻是抬頭注視著月亮,看著星星眨眼。
陳易喜歡一個人與月亮約會,襯著夜色感受淡淡的憂傷,一年的高中生活讓他體驗了很多,卻始終舍不得拋下獨自憂傷的習慣,也許還要一直懷揣著它作伴。陳易在想父母,一年來,這種“想”也日漸成熟,從對家人的依賴變成對家人的牽掛。陳易今年已經高二了,十七歲的他深知父母的不容易,他想的很多,眼前卻一片茫然。在學習上,陳易一直主張“深刻領會、自由出擊”,不幸的是,這在中學戰場上根本行不通,不善題海戰的他在中考一戰中失利,傷勢不輕。去年八月,陳易與他的戰友林旭和孫棟一起來到市一中報到——這是市裏最好的高中,陳易雖然失利,卻也跨得過這學校的門檻。這三人是最要好的朋友,也是初中班裏的“三巨頭”,大大小小的考試中曾多次穩居前三,根本沒有別人躋身的可能,而這次陳易的失利導致與其他兩人相差甚遠。幾個月後,戰後新格局基本形成,一中新生的班級分配像是營養早餐的金字塔,最上端是兩個特招班(這定是營養最豐富的),接著是一個二類特招班(怕是就餐人數太多,臨時加出來的吧,畢竟這營養早餐用高價也可以買的到),再接著是四個尖子班(這學校人才輩出,“尖子”在這裏並不能站到塔尖),最後是三個普通班——重點學校都是這樣等級森嚴。陳易被分到尖子四班,而林旭和孫棟則分別進了兩個特招班,雖然平日裏三個人還是常來往,但人這種動物總會因一些無形的東西而傲氣橫生,咄咄逼人。陳易平生第一次感到落後與人,心中藏了無數不甘。教學樓的入口處有一句話“同校同讀焉能屈居人後,同班同學豈能甘拜下風”,陳易每次看到都咬牙告訴自己努力。一年過去了,陳易與兩個朋友的聯係越來越少,因為不在一個班,平日裏沒事陳易也不願去靠近那滿身的傲氣,隻想著自己多努努力。
陳易靠在木頭椅子上,兩眼呆呆,思緒卻在十萬八千裏外遨遊,突然身旁傳來一個聲音“喂,旺仔,這麼晚了不回家幹嘛呢?”
初中時,由於陳易長得可愛,腦袋圓乎乎的,同學給他取個綽號叫“小饅頭”,後來在林旭和孫棟的口中就變成了“旺仔”。陳易被這聲音一驚,側頭去看,是林旭打水歸來,碰巧看見他一個人發呆。陳易定定神,回道:“哦,好久不見啊!”
林旭走過來把水壺放下,坐到陳易旁邊,順手拿起陳易帶的兩本資料,一邊翻著一邊說:“呦!星期天還學習啊?”
陳易知道他什麼意思,這最平常不過了,便低著頭回道:“笨鳥先飛嘛!”
林旭冷冷一笑:“嗬!明天孫棟說要去後山玩,一起去唄。”說著伸手搭在陳易的肩上。
陳易一時難辨林旭是真情還是假意,心想反正也好久沒有一起玩了,想那麼多作甚,於是略作遲疑就答應了。宿舍晚上要鎖門,看看時間不早了,兩人便起身回去。
陳易走回自己的寢室,剛一推門,就聽見上鋪的方格對他喊:“丫的,幹嘛去呢?快來,快來,跟你說件事。”
“什麼事啊?”陳易忙把書放下,趕緊湊到方格跟前,“說吧。”
“我跟你說啊——”
這“啊??????”漸漸沒了聲,正在專注的陳易抬頭一看,隻見方格咧著嘴詭異地笑了起來,看著他那兩排大白牙,陳易禁不住想抽他,“笑你妹,說啊!”
“我剛才??????那個??????表白了。”方格依舊咧著嘴。
“啊??????跟誰表白了?可以啊,小子!”陳易驚訝道。
“坐你前麵那個,沈靜。”方格自豪地說。
沈靜是他們班的第一名,一直坐在陳易的前麵,陳易卻從未關注過。聽到這個消息,他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抽屜裏放著一把扇子,整個夏天都沒拿出來用,突然有一天被朋友發現拿走,頓時身上一股燥熱。說來也是,陳易雖然不懂得談情說愛,卻也不是不近女色,初中時未曾談過戀愛,但女人緣甚好,要不這“旺仔小饅頭”的綽號從何而來呢。唯獨這沈靜,竟被他徹徹底底地忽略掉了,現在想來,這女孩還是挺不錯的。就算是陳易一直在安心學習,那班級第一名坐在前麵竟連一起討論題目都沒有過??????陳易腦子裏正翻江倒海,耳側突然冒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