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又一斷腸人,謝郎好無情。”庾七郎趴在欄上,搖頭惋惜。

“非我之意,何須多情。”

謝郎連看都沒有細看,隻顧眺望遠處,麵部被山亭的飛簷陰影籠罩,輪廓被模糊去,依稀能看見他上挑的下頜折連著頸,猶如運筆流暢的線條,寥寥幾筆,動與神會,秀骨清像。

這是被吹捧慣了,見這些愛慕他的女郎猶如過江之鰂,便見怪不怪。

庾郎君這廂唱獨角戲無趣,繞著山亭走了圈,坐在另一側從懷裏摸出笛子開始嗚嗚吹了起來。◢思◢兔◢在◢線◢閱◢讀◢

時下世族文士多恣意隨性,哪怕吹得難聽也不顧別人死活。

侍衛忍了又忍,都想將他扔下山去。

“胡人亂國,橫屍遍野,七郎見了就生出這哀音來?”

謝郎扶欄回首,他的嗓音比庾七郎胡吹的笛聲動聽許多,低潤沉穩,帶著絲弦散音的鬆沉。

庾七郎放下能吹出鬼音的笛子,聳肩道:“除了這哀音又能如何?陛下沉溺江南富足安泰,毫不理會北方的混亂局麵,豫州、荊州的刺史養寇自重,眼看著一寸寸土地都給胡人占去,難難難!”

他把笛子在手裏轉了個花式,睨著憑欄而立風姿卓然的謝郎又道:“戈陽世家滿心歡喜,都盼望能與謝氏交好,可以到建康分一席之地,你倒好,一個不見,躲了個幹淨。”

“我此行有要事,暫不見人是怕有人在背後揭我底。”

庾七郎馬上用笛子啪啪啪打了好幾下自己的嘴巴子,“不說,某保證不說!”

他轉了個身正舉手要朝天發誓,忽然餘光瞥見下方燦若朝霞的桃樹旁立著一道眼熟的身影。

不是那先前被趕走的小女郎嗎?

他立刻轉了興趣,“咦,是那小女郎,怎的一心在摘桃花?”

倘若這女郎再往前走走,就能發現這座別院的大門,就能見到躲在裏麵的謝家郎。

發現新奇事,庾七郎不光自己獨樂,還招呼侍衛一同共享,“蒼懷過來瞧瞧,是你們郎君自作多情了!人家可不是來找他的,你們還專登去趕人,羞不羞人?”

蒼懷挪步去瞧了眼。

果不其然見到先前那女郎一門心思都放在桃花上,正踩住石頭伸出手臂折桃枝。

不過她是怎麼爬上來的?不是被趕下去了嗎?

看出蒼懷不解,庾七郎並起兩根指頭比劃解釋:

“這有何奇,前有石階能上,後麵也有土路能爬。”

隻是山路險,少有人。

庾七郎遞了個挑眉:“你怎麼說?”

謝郎君罔顧他的取笑,就評論了句:“倒是個固執有勇的女郎。”

“是吧?少見呢!”庾七郎就喜歡看人吃癟,心想這謝家郎還看不上這些女郎,但也不是所有女郎都對他趨之若鶩!

謝郎君被他依依不饒揶揄也無動於衷,“天色不早,你該下山了。”

這絕情立馬就從陌生小女郎移到庾七郎自個頭上,令他心如刀絞,捂住胸口假裝痛道:“山太高了,勞好心的‘九郎’搭我一程吧!”

卡嚓——

一枝桃花從樹幹脫離,帶下幾片緋紅的花瓣飄落,羅紈之收回踮起的腳,忽然間又想起那幾個將她從山石階上趕下的帶刀護衛。

戈陽的世家大族裏頭有幾個能使喚得了那等氣度體貌的護衛嗎?

依她這些年的見聞,若庾家都沒有,其他人家更不會有。

那他們來自哪?

一個答案呼之欲出,羅紈之心跳逐漸加劇,背上都熱出了薄汗。

她抱緊手裏的桃花枝,趕緊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