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少妻1
井非是一個雙性人。家在山坳裏,人少信息也不發達,信息傳遞得慢。因此也躲過了人言可畏這一劫。但即便是如此,井非也還是受盡了白眼和異樣的眼神。井非的身體永遠是這個封閉的小山村裏不會停息的話題。
茶餘飯後,井非那種異樣的身體總是會成為笑談。走在路上,那些老爺們兒,年輕的小夥子,小孩子也總是盯著井非的腿間看,年輕的媳婦兒,老婆婆倒是不好意思直接盯著看,但是那種笑談的語氣,那種不關自己的態度,捂著嘴巴,笑得一臉的促狹,那種態度更加傷人。
井父井母也從來不參與那些茶餘飯後。他們的兒子是談資。而他們,對這個出生就打亂了寧靜生活的兒子,也是喜歡不起來。每天冷言冷語,盡量無視這個異樣的孩子。
井家有三個孩子。井非是幺子。大哥井律是這個封閉的小山村裏唯一的大學生,哪怕隻是一個三流大學的大學生。也就跟古代書生中了狀元那般。二姐小學畢業。前幾年跟著村裏人外出打工,這些年一次也沒有回來。
井非做好了晚飯,廚房被油煙和柴火熏的黑黃黑黃的。蜘蛛網上被黑色的汙垢裹住,吊在房頂上。農家的菜並不豐盛,甚至沒有葷腥。井非端著兩盤子菜走到院落裏。
將菜放在石板桌上,不安的擦擦手裏的油漬。看著坐在那裏吸著煙的父親,母親也從屋裏麵走出來。
井父用煙杆敲敲桌子,“坐下來吧。”
井非不安的看看井父,井母一句話也不說,冷著臉坐在旁邊,對井非當做沒看到,對井父的那句話更是無視。
井非勉強的擺出笑臉,盡管內心十分苦澀,但是自卑懦弱的他,從來沒有想過去爭取什麼。
“你大哥在外麵談了個姑娘伢,是個城裏姑娘。”井父的眉毛揚得老高,看起來有點生氣,又十分的驕傲。“兩人畢業了準備結婚,但是女方要求要在城裏買一套房子。”這是井父精簡後的話,其實當時在村口用小賣部的公共電話跟他引以為榮的兒子談這些時,話堵心得多了。大學生兒子瞧不起一身土氣的父母。
井非也不知道自己該笑還是為難。對於這個大哥,井非是不喜歡的,甚至說,井非不喜歡這裏任何的一草一木,包括親人,包括相親。人心的確是肉長的,但是大家對於異樣的井非卻是鐵石心腸的。
井非還是配合著父親的話擺出一個笑臉。很清淺。井母厭惡的看了一眼這個兒子。對於這張不男不女,笑起來更是雌雄不分的臉更是厭惡。
“說是還差十多萬。”井父的臉像是曬幹的橘子皮,黝黑黝黑的。井母幹脆是橫眉冷對,對著井父這般吞吞吐吐的拐彎抹角的娓娓道來不耐煩。將瓷碗放在地上,“咯吱——”刺耳的響聲讓這緊張的氣氛更加尷尬。
“家裏養了你這麼多年了,你二姐十五歲就出去打工了,也沒有往家裏寄一分錢,但是好歹是坐吃家裏的。我們也養了你十八年了,你也該是回報一下我和你爸了。”井母夾起一根青菜放到碗裏,對於低頭撥弄著白米飯,沒有朝青菜伸一筷子的井非看一眼。
井非抬起頭,放下筷子,十萬對於他來說,簡直就是天文數字,但是對於這樣的鄙薄的話語,這樣的冷清,井非硬撐著,“嗯。我會出去打工的。”
這十八年,井非雖說沒有出去打工,但是體力活也幹了不少,到了農時插秧,打穀,掰玉米,割黃豆。。。。。。。樣樣都幹,隻是希望父母能夠少對他冷言冷語。井非用所有的事情充斥自己的時間。他不願意上學,也拒絕與人交流。就是因為這個身體,他所有的天空都充滿了霧霾,從不見太陽。
井非隻是從大哥井律的書裏隻言片語裏想象過外麵的世界,他很憧憬,但是也清楚的知道,那個燈火闌珊,五彩斑斕的世界離自己太遠,遠得永遠也到不了。所以隻是憧憬,他更想要的,是想找一個無人問津的角落,沒有冷言冷語,沒有任何鄙夷,自生自滅。
“那好。我已經給你找好了。你去那裏工作。”井母說完了這句話,看著井非,臉上一臉怪異別扭,和鄙夷厭惡,眼神裏更是不屑和惡心。“你到那裏工作,那人給我們家五十萬。就是——”井母看了看井非的臉,又想起這五十萬的根本原因,怪異的雙性身體,“你要喊那裏的女主人為媽媽。當然人家不讓你喊,你就不要喊了,到那裏聽人家的話。”
井母說完了,碗筷一扔,起身進屋。井非目瞪口呆,驚愕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希望他說的更加具體,也解釋一下母親的話裏意思。
井父老臉更加黑了,將從不離手的煙杆放在桌子上。“就是你母親那個意思。你到了那邊,自己多照顧自己吧。明天早上就有人來接你了。”井父說完,低頭扒飯,桌子上的兩盤素菜都被他夾到碗裏。
井非的身體發冷。他不知道父母是什麼意思,但是那句要稱呼其他人為母親是什麼意思。不是要去工作嗎?不是該稱呼老板麼?井非眼神發直。未知的茫然與害怕抵過了被離棄的悲傷與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