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雪狂笑著,一頭白發隨風舞動,但是她的笑聲之中,並沒有多少喜意。
林紅裳默然不語。
遠處的方君玉倒是聽不下去了,大聲道:“你說錯了,並不是老天讓林大夫患上了靈暴症,而是她自願把病灶轉移到了體內。還有,如果你的兒子在天有靈,一定不會希望看到你現在這種做法。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怎麼連這點是非曲直都分辨不清。你兒子是病死的,不是被林大夫害死的,你再怎麼傷心,也不該把火氣發泄到她的身上。”
“哪裏來的小輩,竟然敢教訓我!”陸雪笑聲戛然而止,厲目瞪向了方君玉,令得周圍的溫度再次降低。
“有理走遍天下,你不對,我有理,自然可以教訓你。林大夫研究治病良方是為了造福蒼生,出發點是好的,這個過程中難免會有犧牲,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人力終究有限,她的醫術再高明也是人,而不是神。她為了攻克靈暴症,甚至把病灶轉移到了自己身上,這已經很了不起了。對這樣的人下殺手,你就不覺得羞愧嗎?”
“少在那唬人,我才不信她會把絕症轉移到自己身上。她專門研究靈暴症,比任何人都更了解這種絕症的恐怖。”
“她之所以這樣做,為的是深入了解這種病。隻有自己親身患上這種病,才能掌握這種病的一切情況。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這些都是事實。常人沒有這種膽色,不代表她沒有這種膽色。”
其實林紅裳當初這樣做的原因主要是意氣用事,方君玉故意把她說的更偉大了一些。
陸雪神色變幻,信了三分。
林紅裳身上有靈暴症的症狀,這是明擺著的證據。
但陸雪還是無法輕易原諒林紅裳。
“既然你們要爭辯對錯,那我就跟你們爭辯到底,讓林紅裳死得心甘情願。”陸雪咬了咬牙,“我當然也知道試藥會有風險,有可能會醫死人。真正讓我氣憤的,並不是小冬被醫死了,而是林紅裳騙了我。林紅裳當時口口聲聲說吃下那些藥不會帶來痛苦,可實際上小冬每一次服藥,都會痛苦得死去活來。更可恨的是,每次小冬吃藥,她都不讓我看,把我這個當母親的蒙在鼓裏。直到有一次我偷偷去看,才看到小冬服藥之後痛苦萬分的樣子。小冬吃完藥之後沒多久就去世了,明顯是被藥害死的。如果我知道吃下那些藥會帶來這些痛苦,我絕不會讓小冬遭這個罪,早就把他帶走了。”
方君玉不了解詳細情況,也不好強詞奪理,沒有吭聲。
林紅裳身為當事人,知道當時的一切,解釋道:“當時我確實欺騙了你,謊稱服藥不會帶來痛楚,但這不是我的主意,而是你兒子小冬的主意。他害怕你會擔心,特意拜托我騙你。”
“你撒謊!我不相信小冬會讓你騙我。靈暴症屬於絕症,你之前從未治好過哪個病人,如果吃下你的藥之後沒有什麼副作用,試一試倒是無妨,既然會帶來巨大的痛苦,又何必遭這個罪?小冬根本沒必要這樣做。”陸雪駁斥道。
“他之所以願意吃苦,為的是那渺茫的一線生機,同時也是為了幫助那些同命相連的人。你的孩子很懂事,他當時曾經跟我說過,總要有人去試這些新藥,否則靈暴症永遠都是絕症。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應該相信你的兒子。你身為他的母親,應該了解他才對,他在那種情況下,會選擇安然度過餘生,還是會忍痛試藥?”
林紅裳最後發出的問題把陸雪給問住了。
陸雪追憶起了自己的兒子小冬,那個僅僅十四歲就早逝了的少年。
以小冬的性格,確實會選擇做出犧牲,而不是選擇逃避。
“小冬。”陸雪念叨著兒子的小名,痛得肝腸寸斷,雙眼泛起淚花。時隔數年,兒子的音容依舊曆曆在目,仿佛就活在她身邊,會在她最為孤獨寂寞的時候,輕拍她的後背。
如果這一切都是小冬的決定,那就怪不到林紅裳了。
是小冬自願試藥,自願承擔風險,忍受巨大的痛苦。
陸雪身上的靈力波動平穩下來,周圍的風雪也隨之消散,溫度逐漸回升。
“這些事情,為什麼你當初不早點告訴我?”陸雪問道。
“當初你並沒有給我解釋的機會。”林紅裳道。
“小冬的死對我打擊太大,我那時已經失控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我能理解你。”
“我姑且相信你一次,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確實怪不了你。可如果你又是騙我,不管天南海北,不管花費多少時間,我都要殺了你給小冬報仇。”陸雪厲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