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愛，
是語言無法承載的能量。
——題記
夏日夜晚的西郊涼爽異常，荊條帶有辣味的香氣從山上飄下來，仿佛某種空蕩蕩的欲望，流入336路喘息的車廂內。
殼子專心地聽著音樂，他已經習慣了搖晃的車廂，習慣了荊條遠遠的香氣，甚至習慣了對麵坐著的人——不論他是誰，他都不太在意。殼子每次坐車都選擇這個座
位，就是對麵有一個相向的位子，他喜歡這樣的布局，對麵坐個人，不論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殼子總覺得安全了許多。
殼子新買的Walkman就掛在腰上，那是他花費4個月工資買來的，為此，還專門購買了一條“狼”牌腰帶，並配置了一條在外貿店買的牛仔服。牛仔服接近膝蓋的地方磨出了兩個洞，這個時髦的設計在炎熱的夏天派上了用場，從他內褲裏蒸騰出來的汗味得以奪路而出。
“麵對無法看清的世界
隻好退守傳統的坑穴
聽著你還不停高唱
我也不想舉手表決
如果幻想還沒有毀滅
就請你找對感覺
收拾行囊走向大街
不需回首也不退卻
…………
我想尋找一位堅強的女人
讓她給我講講美麗的世界
在對飲時請容我放聲哭泣
淚水如花不停凋謝……”
殼子喜歡這首《舉手表決》，那種搖滾樂的節奏很快，但又有些悲傷。磁帶每轉到這首歌的時候，他總是很投入地跟著哼哼起來。歌詞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但那裏到底說了些什麼，他並不太清楚。
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殼子想。反正我喜歡就得了。
殼子咪著眼睛，絲毫不介意外麵的世界和對麵坐著的人。但憑直覺已經他靈敏的鼻子，他本能地知道，對麵坐著的是一位年輕的女性。
突然間，正在下坡的公共汽車猛地停了下來。司機打開車門，對路邊一對騎自行車的男女嗬斥道：
“你缺火呀？！這麼晚還出來找死？！”
“你才缺火呢！會開車嗎你？是不是喝貓尿了？！”騎車人回敬道。
看到司機要和騎車人打起來，殼子大聲勸解說：“得嘞得嘞師傅，您就當遇到兩傻逼，快開車吧！”一車人也應和著，司機這才消了氣，發動了車。
殼子覺得心裏美滋滋的，像做了一件大好事。憑著這種感覺，他有意看了下對坐的女人。
首先映入殼子眼簾的是一個鑲有紅寶石的白金十字架項鏈，十字架緊貼著白皙的皮膚，並向下指向若隱若現的乳溝。女人穿著一件潔白的吊帶裝，外麵罩著一件淡紫色紗織小披肩。
女人似乎也在看他，因為殼子將目光從女人豐滿胸脯上轉移到臉上時，女人的目光迅速地轉移了下。女人的臉龐很成熟，但顯得有幾分少女般純淨和典雅，眼睛很大，眉毛精心地修過，淡紫色的眼影在車內昏昧的環境下有些暗淡。但那種暗淡恰恰是殼子著迷的、想挖掘的東西。
“聽音樂嗎？最新的碟！”殼子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把Walkman和耳機遞給了對方，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讓別人聽他的寶貝兒。
“不，謝謝！”女人很大方，不緊不慢地回答著，同時把轉移走的目光從容地挪到殼子的臉上。“你喜歡聽搖滾樂？”她看到了磁帶封麵上的字跡。
“是的！不過，好聽的我都聽……”殼子有些語無倫次，“我經常做這車，以前沒有見過你呀！”
“是嗎？”女人保持著固有的語速。“我不常坐這車。”
“你聽這句很棒！‘有朝一日你被人拋上天空/就像丟掉翅膀的蝴蝶’，你知道……蝴蝶要是被人揪掉翅膀，那不就完蛋了？……”殼子從《舉手表決》裏拿出兩句歌詞，潛意識裏他覺得對麵的女人就像那美麗的蝴蝶，隻是她還有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