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在平原上放縱的飛馳,它漫無目的卻又精力旺盛,它矯健的身姿仿佛是自由的代言詞,它載著它的主人和客人回到了生養它的地方——一片無際的大草原,它的靈魂與那遍地的嫩草形成了共鳴,所有人都應該讀懂它內心的喜悅。
伊琳和傑克下了馬,他們在草原上漫步行走,享受著草原那陣陣輕柔撲麵的微風。
傑克的靈和魂前所未有的恬適,這是他期待已久的畫麵,他曾無數次想象能和凱文一起行走人生的道路,雖然此時此刻走在他身邊的是伊琳,但傑克仿佛能感覺到意誌無形的手在他和伊琳之間牽起了一座橋梁,那隻手他無比的熟悉,那股靈魂的悸動他無比的肯定,他知道凱文就在他的旁邊,他側頭看去,那張熟悉的臉孔果然出現在眼前。
伊琳若有所感,也側頭看向傑克,兩人的目光交集在一起,卻仿佛交錯在不同的次元,伊琳知道他在看的並不是她,那雙柔和、夾帶著溫暖的眸光所指向的人是一個與她有著同樣相貌的人,那個她同樣無比思念的人。
“傑克。”伊琳輕輕的喊了一聲,她不得不殘忍的打斷這美好的遐想,因為她曾經也有無數個幻想,她深知虛幻的威力,那種無聲無息的侵蝕會毀掉一個人的心靈,一旦在虛幻中沉淪,現實中的心也就死了。
傑克眼中的幻覺層層破碎,眼前還是那張熟悉的臉,但他知道站在他眼前的這個人已經不是那個他熟悉的人了。他怔然的站在原地,他感覺內心前所未有的空虛,他悵然若失卻又無處去發泄。
“對不起。”傑克消沉的說,他的這一聲抱歉似乎要通過伊琳傳遞給那個在遙遠的過去為他慨然赴死的友人。
伊琳別過頭不去看傑克那雙黯然的眼睛,她輕輕的歎了口氣,說道:“我們都已經回不去了。”
傑克的身體顫動了下,沒有接話。
“我們都無法背叛自己的過去,”伊琳說,“正如這裏遍地的綠草,當它們枯萎後再度生長出來的時候,它們已經不再是它們,我們的過去也同樣如此,當過去被時間打下了烙印,我們就已經回不去了。”
“可是過去並不是消亡,不是嗎?”傑克凝視著伊琳。
“那是當然的,”伊琳肯定的說,“如果過去消亡了,我們也就不再是我們了。”
伊琳又再次邁步,傑克跟在她身後,他們走到萊恩河畔,這是一條平靜的長河,河水無波,如絲帶般蜷曲在碧綠的草原上,隻是在這平靜的背後卻隱藏著一段英雄的傳奇,曾經有一位英雄人物在這條河畔獨自一人抗擊二十倍以上的敵人,那位英雄最終得勝而歸,他的名字從此與這條河烙印在一起。
伊琳和傑克沿河駐足。
“三十年前,我的父親就在這裏以一人之力斬殺了二十四個食夢者精英,然後教宗陛下親自授予了他英雄的稱號,而這條河為了紀念父親的事跡從此更名為萊恩河,這是我們布萊特家族的驕傲。”伊琳看著萊恩河,目光茫然,她接著說:“但是在十三年前,食夢者大軍來襲的那個晚上,我們卻不得不沿著這條驕傲的河流一路向東敗逃。”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場大戰,太多我所珍視的人和物都在那場戰爭中毀滅了,作為光明家族的幸存者,我決不會忘記這刻骨銘心的仇恨,我不會背叛我的過去,所以終有一天我會親手消滅食夢者組織。”
傑克盯著伊琳的側臉半響,說道:“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會幫你。”
伊琳笑了,她絲毫不驚訝,似乎她早就料到傑克會這樣說,接著她深吸一口氣,用著平淡的語氣說道:“知道我為什麼要叛教嗎?”
傑克搖頭,這也是他一直在心裏糾結,想問又不敢問的問題。
“因為我違背了祭祀會議的意誌,”伊琳輕描淡寫的說,“他們想要讓我通過感情來利用你,讓你和食夢者組織拚個兩敗俱傷,我拒絕了他們,然後他們就用我家人的性命要挾我……”
“教會真是越混越回去了,一群老得半條腿都掉進棺材的老家夥居然聯手欺負一個小女孩,嗬嗬……”傑克忍不住說道,他的聲音中蘊含著壓抑的怒火,正如即將爆發的火山。
伊琳沒去理會傑克,她繼續說:“不過他們還是給了我一天思考的時間,我回了家,我想要尋求家人的幫助,我以為我們血脈相通,想法也一定會相同的,但結果卻是他們反過來勸我服從教會的安排,而我拒絕,他們就說我的內心被黑暗汙染了。”
伊琳遙著頭,她想笑,卻笑不出聲,她的臉上讀不出任何表情,但她那平淡的聲音卻似乎蔓延著她內心的痛苦,她不啻於經曆了一場眾叛親離的慘劇,她無非是想要堅守自我,卻被親朋視作叛徒。
“剛從聖城逃出來的時候,我一直很迷茫,我感覺這個世界實在太大,而我卻又太渺小,我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我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我去了一趟光明城,卻發現那裏已經物是人非,但那些難民的境況實在太糟糕了,我決定冒險回去教會上報這件事情,卻在途中聞到了萬裏飄香的味道,我才發現原來有個傻瓜一直在擔心我,那時候我就在想,或許我改不了世界,但至少我可以改變那個傻瓜,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