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八、塵埃定(1 / 3)

辰時,太陽已從地平麵升起了很高,和往常一樣照亮著天地。

紫荊山下,鬼機穀,紫雨閣,南海的寧世家,凡塵居,以及熾焰幫和一些正義的武林俠士都來了,已站滿了黑壓壓的一片人。

他們冷凝地議論著,冷著眼四處張望著,憤恨地等待著含莎的出現。

含莎沒有出現,出現的是一身白衣翩躚的射影。

射影從山上飛到山下,看了一眼眼前氣氛凝重壓抑的人群,對著眾人冷淡地說了一句:“打敗我,我就放了他們。”

山下眾多勢力雲集高手如雲,而射影如此說話必然讓人覺得他猖狂囂張,一群自視甚高的人怎麼受得了。

他們憤恨著,火紅著雙眼,也沒再顧及什麼名譽,更何況是對抓了他們主上的惡賊行仁義,當下黑壓壓的一片人像也夜晚的巨潮一般湧向射影。

淡青色的紫荊山上,射影立在重重人群之中,承影無形夢幻飄忽,在眾人驚疑,不可置信的目光裏,切斷骨,切斷肉,切斷生命。

鮮血噴飛,一身汙垢。紅海中圍在他身邊的人哆哆嗦嗦。

射影邊打邊往山上飛,沒過多久便飛到了一座萬丈高的懸崖。

懸崖深不見底,彌漫著一層白白的霧氣。

射影剛上懸崖沒多久,很快地所有的人都追了上來,隻是他們不再和他交手,就連剛剛和射影纏鬥的人也縮了回去。

訝異間,身前的眾人立刻齊聲低喝,手中的兵刃竟齊齊脫手擲向射影腳前的地麵。逼得射影身形一頓,無法攔阻,眾人已趁機急退而出。

這時隻聽弓弦連響,一排箭矢如暴雨般落下。在射影周遭密密的排了一圈。那箭矢如此之多,落點竟也如此精準。就算是武功高過他們許多的人,也決不能輕易在這種攻擊下全身而退。

隨後射影麵前緩緩出現一人。

不!該說是一群人。而且人人端著一架閃爍著寒光的弓弩。他們對付射影的方法,竟是這般囂張。這幫人根本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

是啊!這些人確實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隻不過不是清歌的,是臨祈那位小王爺的。

箭帶著幽光如雨而下,射影欲旋身而起,可是忽然渾身酸軟無力,他忽然想起了昨天他喝的含莎那杯茶。

他很慶幸,幸虧他把她那杯茶喝了,幸虧他把她迷暈了,否則現在遭受這一切的便是她。

含莎在那杯茶裏,下了藥,一種和十香軟經散相似的藥,隻不過藥效發生需要一段固定的時間。

箭尖在他的手邊擦出了血,呼嘯而過。

射影恍若未覺,他依舊站著,隻是眨也不眨眼地看著淡青的紫荊山,她真的打算在死在紫荊山。

就在此時,三支帶著勁力的箭齊齊射在射影胸口,他重重地跌落出去,在地上拖出數丈血跡,直到撞到崖邊的巨石上方才止住去勢,再無站起之力。

眾人覺得有幾分不可思議,剛剛那麼厲害的人怎麼連幾支箭都招架不住,他們看了看那些箭,確實是普通的白羽箭。他們還以為是射箭者功力深厚,就對那些弓箭手存了幾分畏懼和敬意。

前些天被射影灌藥的灌得較少的纖舞來到了山下,看到射影中了箭,她叫他們住手,又拚命朝射影飛奔過去,可是硬是被最外圍的那些各方勢力給抓了起來。

當下,她被他們困在那裏,眼睜睜地看著射影在懸崖邊受傷,她的目光疼的瑟縮。

卻在這時,突然她聽道有一人說:“弓箭手準備。”

纖舞一怔,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懼驟然襲來,她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便聽有人似用了全身力氣喊道:“放箭!”

一瞬間,她頭腦裏一片空白,“不要”二字驚顫地脫口而出,無力又惶恐,輕易便被離弦的箭聲淹沒吞噬。

纖舞驚恐地下望去,卻看到了人群裏飛出一個白衣人護在了射影的身前。

一個帶著素不相識的白衣人。

這個白衣人是帶著人皮麵具的天奕。

恍惚間射影看見無數支亮晃晃的箭頭全都飛向了自己,他躲不開,也不願再躲。箭聲破空而來,劃出錚然之聲,他絲毫也不覺得害怕,望著淡青的紫荊山,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他閉上了眼睛,揚起一抹笑意,仿佛回到了那一日,舫外雨聲潺潺,細風陣陣,她輕盈淺笑,說將來要帶著他,過麵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日子。

他還記得她阻止清歌指責他時,說:沒錯,他陪著我時,我是很痛,可是因為有他我現在才漸漸走出離楓的傷痛;沒錯,他是單純,是不懂人情,但他卻懂我的全部心思,他的一言一行都讓我感到快樂。我愛他,他不是我的包袱,不是,從來都不是,任何時候也都不會是……

射影伸出手去深情地喚著:“含莎……”

天奕和塵夏,與纖舞差不都同時趕到。

隻不過天奕沒有纖舞那近乎囂張的愚蠢,他和塵夏是笑臉迎人光明正大地走過去的,再抱著看熱鬧的姿態蹭到最前排的。

天奕曾說再也不管含莎的事,他是真的決定不再管含莎的事。就像在挾持事件興起時,他明知道這是含莎所為,也始終沒有去找她。

在他和塵夏一起遊曆江湖的五個月,他們一起行俠仗義打抱不平,過的真的很快樂。

他很欣賞塵夏,甚至開始有點喜歡塵夏,可就在含莎逐漸退出他的心裏時,他聽到了重陽之約,他突然就很害怕她死去,終於他再也忍不住地來找她,隻是他不想被她看見就戴了人皮麵具。

他以為他將含莎深埋在心底就可以忘記了她,可他對她的愛已深入骨血,愛她已成為生命的本能。

他,根本無法忘記她。就像她一旦有危險時,他就會奮不顧身地來到她的身邊。

天奕蹭到前排後,他看到射影胸口中箭滿身是血,看到射影一直望向紫荊山,他甚至看清了當射影要被萬箭穿心時,他那滿足和幸福的淺笑,他想都沒想便飛身撲了上去。

塵夏伸出的手連他的一片衣角都沒抓到。

麵對射影驚怔的麵容,天奕也轉頭看著紫荊山,眸中閃過一抹柔光,然後輕輕地揚起了嘴角。

天奕閉上了眼,鬆懈下來的身體依靠在射影僵硬的肩頭,這是他最後一次幫她。

無力的他,突然大聲道:“永遠別告訴她……”

眾人不知所雲,但是塵夏卻是聽懂了,他是在讓她永遠也不要告訴含莎今天的事。

轉眼間,天奕身上已插滿了箭,身上的雪衣已成了血衣,他依舊緊緊地抱著射影不肯倒下。

射影的意識一開始模糊,恍惚中他好像看到塵夏拚命地阻攔著什麼,就在這時一支箭帶著很強大的勁力射中了天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