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遠處莊子裏的燈光都暗了,圓圓的月亮掛在天上,烏雲遮著,隱澀的月光還是把光禿禿的樹枝子照出影子來。一隻狸貓警惕的從樹底下的落葉堆裏探出頭來,明亮的一對眼珠轉來轉去,想看看深秋裏還能不能找到一點過冬的吃食。它的耳朵突然轉了轉方向,靈巧的扭著身子,鑽進樹林裏不見了。
過了一息時間,遠處傳來腳踩在落葉上嘎吱嘎吱的聲音,還有清脆的鈴鐺聲和一點模糊的說話聲。
“我說鐵蛋,你到底跟隔壁村子小翠是怎麼回事,你哥這還沒著落,你倒是先占上了啊。”
“屁的哥,就比我早幾個時辰從你娘肚子裏鑽出來,還他媽好意思讓我叫哥。我跟小翠那是正經八百的處對象,城裏人那叫啥,叫愛情!”
先說話的小個子男人轉過頭,滿臉的皺紋,細小的眼睛和碩大的鼻頭,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醜陋。他嘿嘿的笑了兩聲:“那讓你那小翠給我保個媒,以後我管你叫哥都行!”
鐵蛋晃晃腦袋,“那行,你說的哈,到時候得叫我哥……”
哥倆正聊著呢,身後邊傳來一聲老人的咳嗽聲“倆小兔崽子說啥呢,中間隔著幾個棍子還能聊的這麼熱乎。”
鐵蛋回頭眨巴眨巴眼睛:“沒說啥啊老田爺爺,您聽岔了吧。”
“別給我打馬虎眼!閉上嘴,腳底下快著點!手上鈴鐺不能停!雲快散了,月亮就快出來了,不快著點到下一個客店,這些棍子沾了月亮光起了屍可夠咱喝一壺的!”
二狗子和鐵蛋應了一聲,一前一後,中間夾著五個一蹦一跳的“棍子”,一句話不說往前趕路。
林子裏還是靜靜的,烏雲卻悄麼聲的散開了,月光照的大地亮堂起來。老田手裏捏了一張控符,謹慎的跟在這些棍子身邊。月光慢慢灑下來,照在裹著白布的棍子身上,老田見它們還是跟著鈴鐺的節奏一步一跳沒有異變,才稍稍送了口氣。
“沒事!照常了走就是了!這幾個棍子都沒起來。走啊,咋停下了。”
“老田爺爺,是二狗子不動了,我這在後頭趕不動。”
老田臉色一沉,三步作兩步跑到鐵蛋身邊,按下鐵蛋手上的鈴鐺,反手往鐵蛋身上貼了一張符,一腳把他踹出去三米。
“鐵蛋你快跑!”
鐵蛋還沒來得及反應的,一道藍綠的火光“騰”的一下子就從二狗子腳底下飛起來,頃刻間把二狗子和老田,還有那幾個“棍子”燒的一幹二淨,差著幾公分就燒到鐵蛋臉上。
鐵蛋嚇的魂飛魄散,拔腿就往來的路上飛奔,而在他的身後,那道藍綠色的火光又慢慢升騰起來,像有意識似的向著他逃跑的方向追去。
我輕輕合上手裏的書,對麵前有些傴僂的老頭笑笑:“老先生,您這本書……是什麼來頭?”
“申先生,這本書是小老兒家傳的,如今若不是急用錢周轉,也不至於拿它來讓您看看了。您有大本事,肯定看得出這是好東西。”
這老頭說話起來倒是恭恭順順的,但是眼神太不對,收這些老物件這幾年,我也有一些辨人識物的本事。
“老先生貴姓啊。”“小老兒姓田。”
“好,田老先生。我粗略的看了看這本書的內容,似乎是某位趕屍前輩的日記吧,現在趕屍人的東西在圈子裏可不好倒,要的人少,價錢也提不上去啊。”
我為難的皺起了眉,輕輕搖了搖頭,拿起小茶幾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斜眼看那老頭的反應。
他果然沉不住氣了,急急忙忙的開口說道:“您一定要收下啊,您要是不收下我回寨子那可就……啊不是……我……”
我聽了這話,抬頭一動不動盯著他,這老頭知道自己失言,幹脆就悶悶的站著,一句話都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