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1 / 2)

上高小時作文,不論什麼題目,一概用“光陰似箭、日月如梭”開篇,以不變應萬變。在某個學期的末尾,老師把我這半年的作文的第一段,在班上念了一遍,全班同學哄堂大笑。這笑聲是讚賞?是驚奇?是嘲笑?還是共鳴?至今我也弄不清楚,我隻覺得那清脆、稚嫩和熱情的笑聲還在耳邊回響,而時間已經過去了四十餘年。此時才應該感受到什麼是“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了,然而,這隻是理性認識,自我感覺卻不如此。

在那“以階級鬥爭為綱”的歲月裏,我曾被劃為“另類”。現在“另類”已經是個很時髦的詞彙了,許多“新人類”和“新新人類”們以“另類”自居或互相標榜。在六七十年代則沒有如此瀟灑,那時是談“另”色變的。作為“另類”是痛苦的,不入此境者決難體驗。然而,作“另類”也會有個附加的正麵的收獲,那就是,一為“另類”,就仿佛進了精神的“保鮮”的冰箱,精神的年齡不再增長了。我遇到過一位被劃為中國另類的美國人,他二十幾歲成為“另類”,直到老掉了牙,還動不動做出拳擊的姿態,要與他人一比高低,仿佛自己還是個血氣方剛的小青年。我也是如此,雖然馬齒日增,但總覺得自己還“年輕”,凡事當前,像青年人一樣的爭勝之心也還時有躁動,可是退休的日期卻悄悄逼近了。

古人說:“悠悠大塊,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退休就是“老”之已至,此時,本來應該“佚”了,用現今的話說也就是說該輕鬆輕鬆了。然而,各種須要辦的事情卻沒有減少的趨勢。所裏的“項目”在做,帶學生的事也不能忽視,女兒又麵臨高考(現在高三畢業生的處境,真可以用“如水益深,如或益熱”來形容),諸事蝟集,想“佚”而不可得(其實真有“佚”的活動我也不一定能適應)。然而,就是在許多具體的事紛至而遝來的時候,我還是不能忘卻忙裏偷閑,抓到點兒時間,也會看一點閑書,聽一些閑話,幹一點閑事。手如果發癢,就把看“閑書”、聽“閑話”、幹“閑事”時所生發的感受,筆之於書,寫為“閑文”,與同好者共賞。自1999年下半年以來,七長八短,也寫了四五十篇,刊布於國內各種報刊,總而彙之,編成這本“閑書”,名曰《偷閑雜說》。

說了這麼多的“閑”,其義有二:一,這些文章大多是在做完必做之事以後生產的,也就是說它是偷閑經營的產品,大多沒有細細打磨,粗糙之處,在所難免。這次編為集子出版作了一些修訂,但原來文字的框架已定,不能做大的翻改,因此,細心的讀者還是可以發現一些疏漏的;二,本集所收之文,有些超出專業以外,外行話、貽笑大方的話,可能不少,好在是閑談,不是學術專著,讀者不必太較真兒,責之過苛。書中貢獻的一得之愚,如對操此業有所啟發,會使我喜出望外;如果惹得此業專門家生氣,則非我之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