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曾,用你這個辦法,浩輝大概多久能恢複心智?”翟老問到。
“因為他之前用了太多的藥,身體的正常機理被破壞了,所以吸收藥力的效果會差一些……”曾毅想了想,“不過應該會一次比一次效果好,大概三次之後,就能恢複心智。”
“三次?”翟老把這個數字又念了一遍,問道:“三次是多久?”
“三天!”曾毅說到。
翟老的眉毛就微微抖動,三天就能讓浩輝恢複心智,這不是在哄自己開心的吧。
曾毅又道:“恢複心智隻是第一步,後麵還需要慢慢地調養,要想徹底痊愈,怕是要很長的一段時間了,翟老您要有個思想準備。”
“能恢複心智就好!能恢複心智就好!”翟老把這話連說了兩遍,他都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思想準備,隻要能讓浩輝恢複正常的神智,哪怕就是他從此臥床不起了,那也沒有關係,總比他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要強。
“浩輝很年輕,體質比較好,如果方法得當的話,要想痊愈也是很快的。”曾毅笑著,“不過現在說這些還太早,首先是要讓他先恢複神智,然後才能根據具體情況,進行下一階段的治療。”
翟老微微頷首,道:“你盡管放手去治,我相信你!”
曾毅道:“衝翟老對我的這份信任,我無論如何,也要還您一個健康正常的浩輝!”
翟老心中大喜,讓張傑雄搬來一張椅子,就坐在一旁,準備目睹整個治療過程。
張傑雄看那鍋藥半天涼不了,心中著急,就道:“再去找兩個盆來,舀快點!”
警衛員到對麵飯館去借盆的工夫,幹休所的專家趕了過來,身後還跟著不少儀器設備,差不多把建立臨時野戰醫院的所有設備都搬了過來。
一位五十多歲,頭發些許花白的老教授在警衛員的指引下,來到楚振邦的麵前,“報告司令員,巴子平奉命來向您報到!”
楚振邦也不廢話,道:“現在這裏有個患者,需要你去確診一下!”
巴子平一眼就看到了翟浩輝,就那目光呆滯的樣子,一看就是病人,他道:“我這就去看看!”說完走過去,伸出搭了個脈,小心翼翼地體會著脈象,這人看起來癡癡傻傻,可能讓軍區的兩位司令員都站在一旁,來頭肯定不小啊。
翟老有些不滿,這些軍醫院的大夫,自己早就請過了,要是能治好,早就治好了,楚振邦真是多此一舉,不過看在楚振邦也是好心,翟老也不好發作。
曾毅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反正藥湯還沒涼,讓他看看也沒關係。他找來一把鐵鏟,從旋風爐裏把紅火的焦炭鏟出來,然後裝入一個小蜂窩煤爐裏,準備煎第二副藥。
曾毅弄好爐子,巴子平也診完了脈,眉頭就皺成一個大大的川字,棘手啊,太棘手了!
這個病不好治啊,清竅失靈,寒熱相戰,你沒辦法用藥啊!你用熱藥驅寒,必然導致心火發作,說不定當場就成了真傻子;你用寒藥去泄體內邪火,又會導致寒邪內陷,反過來你又要再去扶助元氣,最後反反複複,就變成一個元氣空耗的局麵。元氣是生命之本,不能空耗啊!
楚振邦就問道:“怎麼樣?有什麼結論嗎?”
巴子平看著那大片鍋裏的藥,又看著坐在那裏的翟老,他還以為是這位麵色堅毅的老者開出了治病藥方呢,就道:“我能不能先看一下藥方?”
張傑雄就拿出藥方,遞到了巴子平麵前。
巴子平一看,當即連連搖頭,道:“胡鬧,簡直是胡鬧!這兩個方子一熱一涼,藥姓完全相反,怎麼能同時使用呢,這是要出大亂子的啊!”
“你想清楚了再說!”楚振邦道。
巴子平就道:“司令員,藥方我還是能看得準的,這藥絕不能這麼用!”
楚振邦就看向了曾毅,要讓曾毅給一個解釋。
巴子平有些意外,心說這藥方難道不是那老者開的,而是這年輕人開的嗎?真是混賬至極,這種連中醫學院一年級學生都知道的明顯錯誤,他竟然敢犯,這不是砸中醫的招牌嗎!巴子平怒道:“我倒要問問,你究竟有沒有學過中醫,這麼淺顯的錯誤,你難道看不出來?”
曾毅也不著惱,道:“單看方子的話,確實是藥姓相反,但有方子,還得有法度,如果方法得當,這藥未必不能同時用啊!”
巴子平就道:“好,你就說說看,這兩副藥要怎麼同時用!”
巴子平很生氣,自己行醫幾十年,這兩副藥能不能同時用,難道我還不清楚嗎,你一個黃毛都還沒褪盡的小子,就敢在我麵前提什麼方子法度,真是笑話!
曾毅就拿過方子,準備解釋一下。
此時翟老卻道:“既然你說這兩副藥不能用,那麼你就開一個方子出來!”
巴子平就有點難辦了,這方子確實不好下,他想了半天,才提筆寫了個方子,兩害權衡取其輕,他開了個泄心肝兩經鬱火的方子,但怕元氣內陷,又加入了幾味扶助元氣的藥。這種方子,猶如飲鴆止渴,就像一隻打火機,你把火吹滅了,可氣還在滋滋地冒,一遇到火星它又著了,最後氣冒光了,火才會滅,但打火機也廢了。
巴子平斟酌再三,才把方子遞了過去。
張傑雄接過來一看,就低聲道:“跟以前那些沒效果的方子是一樣的!”
翟老頓時心中大怒,這幫庸醫,各個都拿這種不能治病的方子搪塞自己,非但治不好病,反倒把浩輝的病給耽擱,明明是自己下藥孟浪,反倒要指責別人下藥孟浪,半點不覺得是自己的水平不夠。
翟老就問道:“巴大夫,如果用你這個藥,幾副能治好病?”
巴子平頓時無言以對,這方子怎麼可能治好病呢,頂多就是讓瘋癲不至於再嚴重就是了,運氣好的話,或許能好,不過就是換了別人,相信也不會再有更好的辦法了。
翟老就冷哼一聲,道:“曾毅,你不用解釋了,盡管去治!這幫庸醫,解釋了他們也是不會明白的!”
巴子平羞愧難當,自己在軍區司令員的麵前被人罵作庸醫,以後還怎麼混啊!
楚振邦卻是心中大震,他已經聽出翟老的不滿了,所以也不敢出聲多說什麼了,隻是他有點不明白,翟老對一個初次見麵的年輕大夫,怎麼就這麼大的信任呢。
曾毅歎了口氣,既然翟老不用自己解釋,自己也就先不解釋了。曾毅這個寒熱兩藥同用的道理,就有點像是山上的那隻空瓶子,在倒掉熱水之後,想要讓瓶子不變形,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它泡在熱水裏。
原理相似,但放到用藥上,就要凶險很多了,所以沒人敢想這樣的辦法。要徹底治好翟浩輝的病,最根本的,還是要泄去他心肝兩經內的邪火,熱藥沐浴不過是個輔助的手段,真正起作用的,還是曾毅要煎的第二副寒藥。
看藥湯差不多涼了,曾毅就道:“把藥湯都倒進甕裏,然後扶病人坐進去!”說完,曾毅打開自己的行醫箱,從裏麵取出針灸包。
針灸包裏的針是銀針,比金針短,不過造型差不多,針尾都有一朵小小的六瓣梅花。
等警衛員把翟浩輝扶到大甕裏,曾毅就開始行針。
巴子平在旁冷眼觀看。心說到底是年輕啊,初生牛犢不怕虎,我看你一會闖下大禍後該怎麼收場,哪有這麼用藥的,太孟浪了!
不過多看兩眼,巴子平就有點訝異,曾毅行針沒有什麼技法,隻是按照經脈運行的順序,在幾處大穴上行了針,這是個什麼治病的法子,巴子平完全看不出門道。
行完針,曾毅就架起小砂鍋,開始燒水煎第二副藥。
水剛開的時候,翟浩輝的身子突然動了一下,然後就聽到空氣中有一聲很輕微但非常清脆的聲響,就像是對著一塊銀圓猛吹了一口氣,銀圓嗡嗡作響的聲音。
曾毅抬頭看了一眼翟浩輝,就把藥下到了鍋裏。
過了幾分鍾,翟浩輝那邊又發出一聲同樣的聲響,其後又響了三聲,曾毅就把煎好的藥盛在了一個小碗裏,放在大甕旁邊。
等了一會,不見曾毅用藥,巴子平就問道:“現在還不用藥嗎?”
曾毅惱怒地看著巴子平,“住聲!”
剛說完,空氣中又傳來一聲那樣的嗡嗡聲響,曾毅還是沒動,隻是手捧著藥碗,站在那裏凝神聽著什麼。
再過三分鍾,那種奇怪的聲響再起,曾毅立刻拿起藥碗,把藥給翟浩輝灌了下去,然後迅速把銀針都起了。
巴子平目瞪口呆,他終於有點明白曾毅剛才是在等什麼了,剛才總共響了七聲,而曾毅又用了七根銀針,他是在測算沐浴用的熱藥所起的藥姓,到底行到了經脈的何處,由此計算出吃下寒藥的時間,從而錯開了寒熱兩藥的藥姓衝突。
這種辦法,巴子平隻是從古書上看到過,但從沒見過,要知道經脈運行,看不見也摸不著,誰能測出它的速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