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藍一驚,她定定地望了孔雀一會兒,拔腿便往金鑾殿內跑去!
竇檸也跟了過去。孔雀隻是將腦袋舒舒服服往後一靠,望著這極致陰沉的天色,愜意地一口將杯中之物喝盡。
疾疾躍上千層石階,竇藍跳過已然被鬼將整個兒擊穿的殿門,一路向裏。
在皇帝平常早朝論事的大殿門口,她站住了腳步。
裏頭有很多人。有她熟悉的裘德海,趙玄,也有一些……唔,麵孔眼熟得驚人的……鬼魂?
竇藍瞧著那些排排站著的,隻出現在卷籍畫本上的,半隱半現的涇州曆代皇帝,覺得腦仁又開始突突跳了起來。
所幸,聖德帝和她家祖宗琅邪長公主沒也來摻合一腳。
大殿正中,金色龍椅之下,是老太妃手持長劍的背影。
老太妃……高姓……了不起的老太太……
太妃高淑瑾,才是這次討伐中被點將台親自點選的主將!
難怪,那隻大妖怪明明對主將身份了若指掌,卻偏偏瞞著她!
趙玄,裘德海,還有幾個武將打扮、一看起來就十分精幹的人圍站在她身旁,其中裘德海的手中,赫然拿著一個透明的六角盒子,裏頭有一個肥大、鮮紅的心髒正在鼓動。
老太妃的頭發已經是全白了。她的腰挺得筆直,背彎卻難免有些佝僂了下去。她執劍抬手,那瘦小的身軀甚至比不上皇帝的一半寬。
“你的身子裏流著是自聖德帝傳下的血脈……這竟是你這輩子唯一的無錯之處。”老太妃寒聲道,“然而,你這無錯之處,卻是我皇家萬年洗脫不淨的汙點!”
被老太妃這麼劈頭蓋臉的一說,那高高在上慣了的皇帝竟然發起狠來:“朕錯?朕有什麼錯?生在皇家,誰人又不想要這把金龍椅子了?朕隻是想做皇帝罷了,可你們竟然誰都不讓!朕隻不過晚生了一年,你與父皇就偏心至此……說到底,你們做什麼要把朕生晚了!這是你們的錯,你們的錯!”
“即便你生得比狄欽早了十年,我與你父皇也絕不會將皇位交到你這孽子的手上!”老太妃顯然是被這一番話氣得狠了,身型晃了一晃,手中長劍卻是毫不客氣地往皇帝脖子上挨去:“不過,你說的不錯,我也愧對皇家,愧對涇州生靈……隻因我生下了你這麼個東西!”
皇帝被頸間汨汨流出的鮮血嚇到了。一時間,他似乎是忘了自個兒活屍的身份,竟然連心髒都不要了,一拍地板又想土遁而逃!
“咣!”
他狠狠地被彈了起來,四腳著地極其狼狽地摔倒在了地上,那高高的帝冠骨碌碌滾在了一邊。
“這,不,不可能!”
“聖德帝為防止子孫作亂,自是在這金鑾殿內埋下了縛陣。縛陣一開,但凡是皇家骨血,任你成神成仙,也沒有逃脫的道理。”老太妃冷哼一聲,“若你是正正當當繼了位,這縛陣,自然就是你規範子孫的利器。偏偏……。”
竇藍從老太妃未盡的言語中,聽出了一絲極深的苦澀。
“你這便走罷,狄琰。”老太妃頓了一頓,轉過身來,一點兒沒驚訝地瞧著殿門口的竇家姐弟:“雖說留了書信叫你們待在庵子裏,統統別亂跑,可老太婆我也知道,你們兩個,是好孩子,卻從來不是個聽話的——這亂哄哄一場下來,可有受傷?那紅狐狸還好著麼?”
竇藍莫名鼻酸了一會兒,急忙點了點頭。
老太妃臉上的表情舒緩了點兒。
“你們姐弟來,是來手刃仇人的罷。”老太妃道,“你們若是願意——”
“不。”不等老太妃說完,竇藍便率先開口拒絕了!
她答得急了,話都出口了才想起身後還有一隻已然長得比她高上一個頭的弟弟。她急忙回身去看,卻見竇檸對她一笑,雙手安撫地搭上了她的肩膀。
竇藍的心定了。
是的,她想,她做夢都想親自將匕首捅進這皇帝肮髒的心髒,她想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鼓噪——這曾經是她活著的唯一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