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王一凡的軍隊又招納了像戚無傷這樣的悍匪強人,更是讓老百姓對這些新來的明軍充滿畏懼。
雖然他派出去的人多方解釋,卻沒有絲毫的作用,那些老百姓和流民一見到官軍就立刻躲了起來,甚至於還在井中投毒,讓王一凡頓感無力。
這種狀況持續了幾天,終於在一個中午得到了改善。
那天王一凡正坐在臨時搭建起的遊擊將軍府看嶽父送給的《徐氏庖言》,忽然見王守義匆匆跑了過來:“幹爹,你快出去看看!外麵來了一個秀才!”
王一凡立刻丟下手裏的書,站起身走了出去。
明朝不比二十一世紀的中國,擁有大學文憑的讀書人多如牛毛。
在那個缺吃少穿的年代,讀書考試是一種耗費極大精力和錢財的事情。
尤其是明末,對於立誌讀書致仕的人來說,更是要遭受重重的苦難。
秀才,是通過科舉第一階段的合格讀書人,擁有領取少量俸祿、免除各種徭役賦稅和見到縣一級官員不用下跪的特權,其難度比現在的大學一本生要難得多。
眼前的這個秀才個子不高,年紀約二十來歲,一張枯瘦的臉上並沒有那些書呆子的迂腐之氣,他昂著頭站在院子裏,看著院中的士卒們列隊操練,不時還發出幾句驚歎。
王一凡笑著迎了上去,拱手道:“在下是大興堡新上任的遊擊王一凡,不知先生今天過來,有失遠迎,請勿見怪。”
那秀才笑了笑,微微弓身回了一禮,口中歎道:“真沒想到,堂堂的遊擊大將軍,居然和士卒們的服飾相同,對我這個窮酸的秀才也這麼客客氣氣,真讓鄙人受寵若驚啊。”
王一凡忙笑著擺手道:“先生過獎了。我王一凡隻不過是一介武夫,奉了朝廷之命前來這裏戍守開荒,能接納到像先生這樣的讀書人,真是有幸。”
那秀才忙道:“豈敢豈敢,在下是萬曆四十三年的生員,小姓範,聽到將軍正開府設幕,廣發求賢告示,小人就厚著臉皮過來毛遂自薦一下。”
“先生客氣了。”王一凡恭敬地將他引進了府內,大聲招呼著王守義沏上好茶,一邊喝,一邊和這個範秀才攀談起來。
他懇切地說:“我奉命來此戍守安民,可是都來了十多天了,卻還是一事無成,希望先生能指我一條明路。”
範秀才歎了口氣,感慨地說:“銀,銅,是現在這片天地的真正主人啊。”
王一凡忙問:“先生何出此言?”
範秀才歎息道:“自太祖開國以來,就規定稅賦俸祿以米麥等實物繳納。但到了萬曆時,就改成用銀子繳納。起初還隻在城市裏實行,但卻漸漸波及到鄉村。大明以農立國,那些農民辛苦一年,到頭來卻不得不把收獲的米麥換成銀錢交稅,無端又被商人盤剝,真是苦不堪言啊。”
他喝了一口茶,見王一凡還不能理解自己的話,就細細解釋了起來。
原本鄉間百姓自耕自織,尚算可以溫飽自足。但自從以銀錢繳納稅賦後,遇上豐年商人便打壓糧價,讓百姓們賺不到多餘的銀錢。
而遇到了災年,這些百姓自己都吃不飽糧食,為了繳納朝廷的稅賦隻得典當田地,去借高利貸交稅。
天長日久,他們終於一貧如洗,最後不得不背井離鄉。朝廷不但不體察到世間民情,反而變本加厲地鼓勵這種做法,就連目前的遼餉,都是用銀或銅征收,大占便宜的不光是那些中飽私囊的地主富商,更是那些辛辛苦苦十年寒窗的官吏們。
那些自詡為飽學之士的讀書人,卻個個專攻死板迂腐的八股文,一旦考上進士,整個家族都會設宴歡慶,因為這不但是全家族的榮耀,更會給當官者的親戚九族帶來巨大的實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