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風暴實在讓人驚心。
果然,無論過去多少時間,人類文明進步到何種程度,在赤裸裸的自然之力麵前,人類該當永懷敬畏。
不過還好,風暴過後,天空與大海重歸於好。
卓朗顏一個激靈,睜眼卻發現自己身上蓋著毯子,他竟在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駕駛室離不開人,所以解璘是又沒睡覺!
這樣下去,身體哪能受得了?
一時間,說不清究竟是氣惱多還是心疼占據上風,卓朗顏鐵青著臉,直奔駕駛室而來。
他信誓旦旦,他要罵醒解璘,他要告訴解璘並不隻有他一個人在努力,他要將解璘肩膀上的重負分過來!他們有共患難的情誼,這次也不例外。
可當卓朗顏氣勢洶洶地找到解璘,隻在看到解璘背影的那一眼,他放棄了。
他感覺自己所有的情緒就像泄氣的皮球,滿滿的胸膛登時空了。不過更悲哀的是,他艱難地發現並沒有詞語能夠描述這種荒涼。
他太了解解璘了,他見過解璘幾乎所有被噩夢折磨的樣子:痛苦,無助,恨不得將整個人剖開,把心髒生挖出來,不顧一切地用更深更重的痛擺脫前者……
那樣的解璘,脆弱到會被一粒灰塵打敗。
可是現在,截然不同。
又或者說,完全相反。
這究竟是怎樣的背影呢?
說也奇怪,眼前明明是實實在在的場景,浮現在卓朗顏腦海裏的,卻是無底深淵中的一隻巨大的天秤:數年沉寂,突然有了動靜,從一個極端變成另一個極端,翻天覆地。
站在那裏的,已經不是解璘。
反而更像是一頭出柙不可控製的猛獸。
它受了傷,傷口還在淌血。可它統統不顧,隻因敵人染指了它的寶物,它必須討回。
指責一個為了所愛竭盡全力不顧一切的人,是一種愚蠢的殘忍。
卓朗顏收回了一切,再次平靜地走到了解璘的身邊。
小心翼翼地開口:“你先去休息會兒,這邊我來。”
解璘不置可否,卻也接受提議讓出了位置。可人並未離開,而是就地坐下,合眼小憩。
他隱隱有所預感,就要到了,陳沉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了……
太陽越升越高,天也越來越亮,大海風平浪靜,直到那艘異常船隻的出現。
解璘仍在那裏,寸步不離;卓朗顏憂心忡忡,看著前方。
經驗老道的船長把握著航向,迅速做出了判斷。
“船上是新馬的國旗,按照現在的行駛航向,就是衝我們來的。現在,您想怎麼做?”
船長等在那裏,等著解璘的回答。但解璘卻沒有說話,而是徑直走了過去,示意交換位置,讓他來掌舵。
卓朗顏還在糾結,他想著這些人或許就是周荏派出來談判的,也或許會是亡命之徒,還是先不要冒險吧。
可是解璘的動作實在太快,他根本攔不住,胡亂追上撈住解璘的一條胳膊:“你這是要做什麼?”
解璘轉頭看來,神情鎮定,上下嘴唇一開一合,吐出兩個字:“抓好。”
“什麼——?”
不過“意思”兩字還未出口,引擎的轟鳴,突然的提速讓卓朗顏險些被慣性帶倒。
還得虧船長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多謝。”
漸漸習慣了這飛一樣的速度,卓朗顏重新站穩,再抬頭向解璘,竟驚訝地發現,此時此刻,解璘的眼睛裏,正閃現出極其類似興奮卻又不同於喜悅的神采來。
那簡直就跟森林裏的野獸嗅到獵物的氣息時一模一樣。
現在的解璘,還有理性嗎?還能遵守人類世界的法則嗎?
莫名地,一股比迎來轉機的開心更深重的擔憂襲上心頭。
解璘的病,會不會——從來就沒有好過……他隻是在陳沉的麵前,才會做回正常人……
如果真的是這樣,如果陳沉有個萬一,解璘會不會……?
算了,去他的,不想了,再也不想了。反正又不可能絕交,總歸都是兄弟。就算是最壞的結果,又能怎樣?
卓朗顏重新站到了解璘的身邊,他已發誓要保護自己最好的兄弟:“解璘,不論發生什麼,一切後果,我和你一塊擔。”
想做什麼,就去做;那些人傷害你,你當然可以還擊,我不會攔你,不會勸你,我希望你可以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