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昭稍稍猶豫,畢竟她從來不曾見過自己的父親,而今要裝作親昵模樣,著實是令人為難的。回頭望了一眼長公主,卻隻見到她微笑示意,咬一咬紅唇,方鼓起勇氣朝嚴擎蒼走去,輕輕地喚了一聲:“爹爹,您來了!”
嚴擎蒼霎時愣在了原地,望著微笑的沐昭,眼中的熱淚瞬時便就落了下來。他重重地點頭,道:“嗯,爹爹來晚了,昭兒不會怪爹爹罷!”用他最溫柔的聲音告訴女兒,他是時時牽掛著她的。
沐昭心中一暖,笑意漸漸加深,心中亦有了更大的勇氣,她上前一步,如平常女兒家一般親昵地挽住嚴擎蒼的手,甜甜道:“爹爹快來坐!”
嚴擎蒼老淚縱橫,激動得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歐陽楚歌很不給麵子地嘖嘖兩聲,取笑道:“多大的人了,還哭成這樣,也不怕晚輩們看笑話。”
嚴擎蒼哪裏還顧得上與他爭辯,他如今滿心滿眼都隻有她自己的女兒。捧著沐昭親手為她倒的茶,他都樂嗬嗬笑好久而舍不得喝。
歐陽楚歌從來沒看過嚴擎蒼這般癡傻的模樣,嗤笑道:“老家夥,你別跟個癡兒似的成不成。這幅樣子,別讓人以為昭兒的爹是個癡呆的。”
歐陽楚歌“冷嘲熱諷”的樣子又回來了,嚴擎蒼麵對他的“諷刺”非但不惱,反而愈發高興。因為他曉得,歐陽楚歌再不責怪與他了!
嚴擎蒼喝了一口手裏的茶,覺得分外香甜,揚起的弧度一直維持著不變,朝歐陽楚歌鄭重道:“楚歌,多謝你。不管是你這麼多年對昭兒的養育之恩,抑或者你此次救回她的性命。大恩大德,請受我嚴擎蒼一拜!”
堂堂鎮國將軍,為了自己的女兒竟然說跪便跪。隻不過,歐陽楚歌如何能接受他的跪拜,腳尖輕輕一點,擋住了他即將碰到地上的膝蓋,道:“你是將軍,別說跪就跪。你我多年好友了,我撫養昭兒,救治昭兒,不過分內之事,你不必這樣見外!”
“楚歌!”嚴擎蒼怔怔地望著歐陽楚歌,到底是生死之交,所有隔閡不用言語便就能消散得無影無蹤。
“爹爹,您起來!”沐昭忙攙起嚴擎蒼,“師父對昭兒的恩德,昭兒一生一世都銘記在心。師父,請受昭兒一拜!”說著,她便就跪將下來,朝著歐陽楚歌便就重重磕了一個響頭。
這一次,歐陽楚歌便沒有阻攔,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沐昭的跪拜,何況,他理應受沐昭的跪拜。
沐昭嵐抿唇一笑,道:“快起來了,院子裏沙子裏,你們父女兩個也不嫌硌著。”
蕭旌連忙將沐昭扶起來,又體貼地問道:“腳疼不疼?”眼中的寵溺之意,讓眾人都有些看不過去。
沐昭羞紅了臉,低垂著腦袋道:“沒事啦,不過跪了一下而已。”
蕭旌卻努了努嘴,“你師娘說地上硌腳,不然你回屋去,讓芍藥看看傷著沒有?”
沐昭雙頰快燒起來了,耳畔爹娘的輕笑聲更讓她覺得窘迫,她連忙一揪蕭旌的衣襟,“別說了啦!”
芍藥亦是低低嗤笑,“小姐啊,還是進去瞧瞧罷,不然王爺心裏頭不安呢!”說著說著,便就忍不住地噗嗤一笑。
“臭丫頭,竟敢取笑,看我不打你!”沐昭追著芍藥打,芍藥也不怕她,邊跑邊笑。
長公主輕笑不止,“慢點兒跑,別摔著了!”眉間的溫柔讓她整個人煥發了光彩。
嚴擎蒼望著這樣的妻子,不覺想起從前的她來。他們剛成親時,婉兒便就是這樣溫潤如水的模樣。若非有後頭的事,婉兒也不會變得那樣狠絕。說到底,是他的過錯,害了兩個女人的一生。如今他想要彌補,會不會太晚了?
悄無聲息地輕歎一聲,所有的懊悔一齊湧上了心頭。
長公主似乎感受到了自己丈夫的自責,不動聲色地握住了他的手,道:“一路勞累,回房歇歇罷!”
嚴擎蒼一怔,“婉兒……”
長公主淺淺一笑,道:“去我屋子裏罷,離昭兒也近些,你想見她隨時都能瞧見。”
為了昭兒,她甘願放下與嚴擎蒼所有的心結;為了昭兒,她不再怨恨擎蒼,隻為了給昭兒一個幸福安樂的家。何況,事情已經過去多年,她所有的怨恨或許也都是不必怨恨的,那她又再怨恨什麼呢?
“婉兒!”嚴擎蒼緊緊握住了長公主的手,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