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旌望著她笑,亦揚起了笑容,溫潤寬厚,笑眼微微有些彎,沐昭覺得,再沒有誰比蕭旌笑得更好看了。情不自禁地撫上蕭旌的眉眼,微涼的指尖感受著他灼熱的溫度,讓她不由得覺得很溫暖。即使身上衣裳單薄,可是因為有他的懷抱,她一點兒都不覺得冷。
好似從前蕭旌送給她的那隻白狐一般,她趴在蕭旌的肩頭,側著腦袋,素指在蕭旌的鎖骨上滑動。沐昭忽然發現,上蒼對這個男人著實太厚待了。出身矜貴,又生得一副好容貌,更可貴的是,他的才情豔絕天下,若他沒有遇上她,或許他會娶上一個溫柔的女子相伴終生,一世平淡卻幸福。
心頭難以抑製的痛楚湧了上來,可沐昭卻還是拚命地微笑。很久很久以前,有個人曾告訴她,要笑,即便心裏再苦都要笑。笑著笑著,你的快樂便就成真了。
蕭旌攏了攏沐昭,側眼恰而望著沐昭正在微笑,噗嗤一笑道:“傻笑什麼?”
沐昭嬌俏地皺了皺眉,“我哪有?”旋即攀上蕭旌的脖頸,一臉狡黠地笑道,“我今兒才發現,你竟生得這般好看呢!”
蕭旌一怔,旋即無奈地笑出了聲,笑著將她身上滑落的毛毯拉起來,“仔細別凍著了。”
沐昭卻歪著頭眯眼笑,目光爍爍,好似蕭旌小時候養著那隻波斯貓,瞳仁黑曜得如寶石,那個時候那隻波斯貓也是終日這樣無辜地望著他,望著他的心都軟了。以致在往後許多年他都還會想起他小時養的那隻波斯貓。
沐昭道:“外頭月光正好,我們出去賞月罷!”似乎有點兒任性,她從來不曾這般肆意。
蕭旌無奈道:“外頭夜深寒重,你身子又這樣虛弱,等哪一日你身子好了,我陪你在外頭坐一夜都好。可眼下卻是萬萬不可。”
可沐昭卻還是癡纏著蕭旌,“你陪我去麼,好不好?我就想今日去賞月。往後的月光怎麼會與今日的月光相同呢?去嘛,去嘛!”一張小臉帶著無限的期盼,蕭旌終究還是被這樣的神情給打敗了。
他歎道:“真是拿你沒有法子!”
外頭有些涼,可月光卻極美,美得沐昭有些片刻的晃神,美得沐昭暫時忘記了憂愁。身上的狐皮大氅傳來淡淡的清香,那是芍藥臨走時特意為她熏的。清香入鼻,她微微一笑,“今兒的月光正好。你看,不枉費出來一趟罷!”
兩人坐在庭院中間,杏花的花瓣被微風吹散在地,好似地上鋪了一層白色的地毯。蕭旌斟了一杯熱茶遞於沐昭手裏,道:“吃口茶暖暖身子。”
沐昭笑著接過,茶盞微燙,茶香與熱氣撲鼻而來,她大口地喝了一口,溫熱的茶水自她的咽喉落進她的胃中,讓她整個人都不覺暖了起來。“好喝!”抬眸眯著眼笑,似乎那茶是什麼珍貴之物一般。
蕭旌笑著撫一撫她的頭,望著她純真無辜的笑臉,心中的柔軟不覺漸漸擴大,“傻丫頭!”
“我才不傻呢!”
是啊,傻的那個人從來不是我,而是你!你怕自己傷悲,所以不把我的脈,而今更是不想知道我的病情。蕭旌,這世上,比你傻的人還有麼?
你傻得違抗你母後的心意,傻得拒絕嚴華淩,傻得許我一生一世,可我,卻沒有辦法陪你一世。蕭旌,你明明知曉,可為何從來不怪我!
這世上,沒有誰比你更傻了!
蕭旌溫潤而寵溺地笑著,道:“是,是,你不傻。我的昭兒是世上最聰慧最體貼的人,她從來都曉得什麼為我好,什麼對我不好,是不是?”
沐昭一怔,仿佛有淚水哽住咽喉,隻是笑意卻愈發綻開,好似夜裏盛開的曇花,“那是自然。”
蕭旌,你錯了,我從來不曉得什麼是為你好。若我知曉,我就不該這樣拖累你;若我知曉,便就不該任意妄為,害了你一輩子!蕭旌,你叫我拿什麼還你?
上蒼啊,為什麼你不給我多一些時日?你既然讓我重活一世,為何要這樣早早地收回我的性命?我多麼想,陪伴蕭旌一世,陪著他從年輕到老,看見他白發蒼蒼的模樣,為他生兒育女,讓他安享一生。
難道,這是你讓我重活一世的代價麼?可你為何要叫他受這樣的痛楚?所有的代價你盡數歸在我身上也就罷了,為什麼要扯上他?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