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屋子裏隻聽到蕭旌的低聲絮語,他高大的身子蜷縮在沐昭床榻之前,一直守護著沐昭。徐玉捧起茶盞偷偷地出了門去,臨踏出門時卻偷偷回頭望了一眼蕭旌,悄無聲息地歎息猶如輕然飄落的杏花,沒入在他的嘴邊霎時便就消散。手裏的龍涎茶,猶如還是滾燙時的那般灼熱,他捧在手裏甚至有些發抖,可是他隻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屋子裏的那人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她說得對,命運對她已是太過殘忍,她要承受的痛楚不該讓王爺再來承擔。所有傷痛,便都湮沒在這龍涎茶裏罷!
念及此,徐玉捧起那杯茶盞便往窗子下一倒,棕黃色的茶水浸濕了白色的矮牆。徐玉皺一皺眉,旋即喚來手下的徒弟,道:“把這茶盞扔出去罷!”
小徒弟有些疑惑,隻是見徐玉麵色沉峻也不敢再問什麼,接過茶盞之後便一溜煙地跑出去了。
徐玉也顧不得教訓小徒弟毛毛躁躁的,微微蹙著眉便朝往醫館去了。醫館是行宮之內以徐玉為首的隨行幾名太醫暫居的地方。徐玉回到醫館之後,破天荒地沒有與同僚閑聊幾句,反而是埋頭進了自己的房間。
直到雅棠閣裏沐昭身邊的蓮月來請,徐玉方才從屋子裏出來。徐玉一臉懊惱的模樣讓蓮月嚇了一大跳。她忙上前問道:“徐太醫您是怎麼了?”
徐玉皺著眉頭,卻是不肯說,隻問道:“蓮月姑娘怎麼來了,是不是二小姐出了什麼事兒了?”他有一些驚慌,又似乎是在預料之中的悵然若失。
頃刻間,蓮月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隻是心頭記掛著事兒,也便不把徐玉的異樣放在心上,隻道:“小姐方才又吐血了,王爺大發雷霆,太醫您快去瞧瞧罷!”
徐玉心頭一驚,喃喃道:“果然……”
撚金銀絲線滑絲錦被鮮紅的血漫延至沐昭身下,染紅了她素白的褻衣,令人怵目驚心。蕭旌強忍住心中痛楚,將沐昭緊緊地護在懷裏,“昭兒,昭兒……”聲聲呼喚,悲傷夾雜著絕望,令聞者落淚。
素日沉穩的皇後也忍不住急躁起來,厲聲道:“太醫呢,怎麼還沒來?”
反而是玉貴人較為沉穩,扶住皇後的手,寬慰道:“娘娘莫急,蓮月去請徐太醫了。”可是心裏的著急卻不比皇後少。方才沐昭口吐鮮血的模樣一直在她腦海之中回旋,她暗自攥住裙裾,以求自己冷靜下來。
“昭兒還昏迷著,他怎麼能私自離開?這差事徐玉當得可是愈發地好了!”皇後咬著牙,聲音嚴厲卻微微有些顫抖。
話音弗落,便聽到外頭有人急匆匆地跑進來。玉貴人一喜,“來了來了。”
正是徐玉到了。此刻他顧不得給幾位主子行禮,隻一心奔著沐昭便去了。眼見沐昭模樣,他不由得地皺起了眉頭,低聲嘟喃道:“怎麼會這樣……不該發作得這般快啊!”
蕭旌聽不真切徐玉在說什麼,隻以為他在愣聲,心頭的邪火便就竄了起來,“徐玉,你還愣著做什麼?快瞧瞧昭兒怎麼樣了。若昭兒有個萬一,我讓你拿命來抵!”
徐玉旋即回過神來,手指放置在沐昭的手腕上,隻覺得沐昭的脈象忽弱忽強,她的體內更似乎有兩股力量在做鬥爭。“蓮月,將我方才讓你拿的藥丸給我。”不管如何,終歸還是得先保住二小姐的命。至於她體內的毒,也唯有等喬瑞到了。
一顆藥丸送進沐昭的口中,竟讓沐昭的臉色緩緩紅潤了起來。蕭旌欣喜不已,抱著沐昭一直喚道:“昭兒,昭兒。”
隻是沐昭卻始終沒有蘇醒的意思,蕭旌不由得又急躁了起來,“昭兒怎麼還不會醒?”
徐玉道:“回王爺,二小姐身子尚虛,眼下並不會這麼早醒來。王爺,讓二小姐好好歇一會兒罷,好好睡一覺,明兒早晨便就會醒了。”
蕭旌這才稍稍心安了些,隻是到底還是放不下沐昭,朝徐玉道:“徐玉,你晚上守在這裏,不許離開一步。”旋即又吩咐蓮月,“去找一床幹淨的被褥來換了,這麼髒的褥子,昭兒會不習慣。”他極為厭惡那被鮮血染紅了的被褥,連多瞧它一眼都覺得忍受不住。
“是,王爺!”
蕭旌將沐昭緊緊抱著懷裏,誰都不許碰,連皇後與玉貴人也是親近不得。二人輕輕歎一口氣,隻得相伴離去。終歸是沐昭沒事了,兩人也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