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貴人悠然坐下來,也不急著向寶鵑問話,隻閑閑地抿著清茶。因著靜妃不在,寶鵑到底比先前安穩些了,她望一眼玉貴人,思忖片刻方道:“娘娘,奴婢有話要說。”
其時,屋內有一股清香飄了進來。那是方才沐昭吩咐蓮月特意焚的香,是前日溫謹良送來的安神香。
玉貴人放下手裏茶盞,輕柔笑道:“在我麵前不打緊,有什麼便說什麼就是了。”
寶鵑徑自從床榻上下來,朝著玉貴人跪下來,麵色含悲,“求娘娘給奴婢做主!”眼中有溫熱的淚水打轉,“奴婢卑微,命比草芥。可是惠嬪娘娘是千金之軀,腹中胎兒更是皇嗣,請玉貴人為惠嬪娘娘、為未出生的皇子主持公道!”
玉貴人繞弄著繡帕的素指凝住,神情中似有驚懼之色閃過,隻是很快她轉了笑意,溫然道:“有什麼話你隻管說便罷了,何必這樣跪下來?從安,快去扶寶鵑起來,好好躺著。”說罷,轉眸朝沐昭道,“小昭,寶鵑的話你願意聽著便留下來聽著,若不想聽便先隨王爺回去歇著罷!到底,不會是好聽的話。”
沐昭淺淺一笑,似乎已經預見寶鵑想說什麼了,旋即道:“姐姐莫要擔憂小昭,再難聽的話小昭都已然聽過了。況且,此事到底還緊著妹妹的聲譽呢,若妹妹不聽得個仔細明白,恐怕是要日日難安。”
玉貴人知曉沐昭的性子,也便隨著她的性子去了,正色道:“寶鵑,有什麼話你便說罷。”
寶鵑反手抹去眸中淚水,輕咬一咬紅唇,神情悲壯,“娘娘,奴婢昨日蒙了心,竟誣陷二小姐。可奴婢是逼不得已,若非靜妃娘娘以惠嬪娘娘和侯府上百口性命想要挾,奴婢是決計不會做這般傷天害理的事的!”
“靜妃?”眾人俱是一驚,唯有沐昭,黯然了神色,垂著頭望著手裏的繡帕。
玉貴人勃然大怒,“靜妃娘娘與小昭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何苦要害小昭?寶鵑,你若有個不實的,可別怪本宮不顧往日的姐妹情分!”她似乎有些不信,峨眉緊蹙,連語氣亦是冷峻了不少。
蕭旌寒了雙眸,雙拳緊緊攥起,卻到底不曾開口說話。
寶鵑嗚咽不止,悲戚道:“娘娘,事到如今,寶鵑哪裏還敢有半句假話?的確是靜妃娘娘指使奴婢陷害二小姐。”
沐昭苦澀一笑,“怕是因為嚴華淩一事,靜妃娘娘恨毒了我罷!”抑或者,在更早之前,在她開口說她要進宮陪伴皇後之時,靜妃娘娘便就留不得她了罷!
也罷,便就斷了念想罷!左右眼下她們已是敵對,再不用惦記著她從前對自己的恩德了,也再不用因著那些情分而對她手下留情了!
玉貴人轉一轉眸,正色道:“既然你說是靜妃娘娘指使,那便將實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寶鵑拭去漣漣淚水,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等她覺得穩定了心神,方才開口道:“到底是我家娘娘有錯在先,才會導致眼前的狀況。一路南巡,惠嬪主子與靜妃娘娘時有爭執,主子懷恨在心,一封書信向淩公子道出心中煩悶。未料淩公子自作主張,竟派遣死士刺殺靜妃娘娘。
可天佑靜妃娘娘,靜妃安然無事,連那封書信亦落在了娘娘的手裏。這一封,就成了惠嬪娘娘刺殺靜妃娘娘的罪證。那日雨天路滑,靜妃娘娘救了惠嬪娘娘,因此親近了惠嬪娘娘,時辰在秋梧院裏走動。惠嬪娘娘身上的毒,便是那個時候顧媽媽一點點兒下在惠嬪娘娘的茶水裏的。”
寶鵑悲戚不已,那些擔驚受怕如同凶猛惡獸襲來,讓她現下都還瑟瑟不已,“惠嬪娘娘知道靜妃給她下了毒,便嚷嚷著要向皇上告發。可就在這時,靜妃娘娘拿出了惠嬪娘娘先前寫給淩公子的那封書信。靜妃娘娘一字一句讀給惠嬪娘娘聽,揚言要將書信交給皇上。
惠嬪娘娘又驚又怕,可是卻拿靜妃娘娘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反而要順著靜妃娘娘的心意,親手……親手打掉自己的孩子!”
親手打掉自己的孩子?這對惠嬪來說是何等的殘忍!
玉貴人不敢相信,瞪著雙眸驚詫道:“怎麼會……”
沐昭緊緊攥著拳頭,麵色冷峻得如同臘月寒霜。
寶鵑悲痛得說不出話來,淚水哽住了她的喉嚨,似有熱湯的開水灌進她的喉嚨,痛得連吞咽都覺得疼痛不已。
“靜妃娘娘怎會這般惡毒?”玉貴人連連搖頭,眸中盡是難以置信。
寶鵑抽泣不止,“而後的事情,想必玉貴人已然清楚。奴婢因被靜妃娘娘要挾,不得已才做出這等惡事,連累二小姐清譽受損。奴婢罪該萬死,可奴婢隻求娘娘,救救我家主子。主子或許有不對的地方,可是……可是她亦不敢受這等迫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