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暗,秋梧院裏依舊熱鬧,可雅棠閣卻隻安安靜靜,唯有沐昭與蕭旌對麵坐著用膳。膳食是雯蔚親自準備的,沐昭胃口大開,用了整整一碗米飯。蕭旌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連連讚歎雯蔚。雯蔚微微紅了雙頰,道:“今兒的晚膳是皇後花的心思,可不是我的功勞呢。”
沐昭抿唇笑一笑,道:“有勞姐姐費心,也得虧了雯蔚姐姐的好手藝。”這些日子,她的身子似乎越來越頹敗,連胃口也愈發地不好,終日什麼東西都用不上。唯有今兒這一餐,用得最多。
雯蔚方才見沐昭胃口大開已是滿心歡喜,如今又眼見她麵上露出笑意,心中便愈發暢快,笑道:“皇後娘娘若是見你這樣乖乖用膳,定然要高興壞了。這兩日皇後娘娘總掛念著你,這行宮之內又那麼多不省心的事兒。”微微歎息,連笑意也漸漸隱了下去。
沐昭省得雯蔚所說何事,總是如今她身份不同,不便再管嬪妃之間的事情,隻好道:“惠嬪娘娘已安然無事,想來皇後娘娘能夠寬心了。”
雯蔚歎道:“惠嬪娘娘倒是安然無事,可她身邊的寶鵑可卻出了事兒了。這個時辰,還沒有消息呢。隻怕是出了什麼大意外了!”
雯蔚的聲音裏不知為何帶了些許的驚悚之色,伴著外頭轟隆一聲,沐昭的心中不禁震了一震,隱隱漾起些許不安。後宮爭寵的把戲無非哪一種,美貌、才情,子嗣。子嗣是後宮嬪妃固寵的最佳手段,便是沒有皇上的恩寵,有了子嗣一生也有依仗。惠嬪初次懷有身孕,極盡恩寵,自然被人眼紅。若說有人故意害她,也尚屬情理之中。
隻是,寶鵑一事卻讓她深感意外。寶鵑此人,雖無大智慧,可一顆忠心卻讓人敬佩。何況,她服侍惠嬪多年,多年的主仆情分,寶鵑定然不會輕易背棄;而且如今惠嬪又有恩寵,她斷然不會舍惠嬪而聽信他人。
寶鵑若不是背棄惠嬪而去,那麼定然是出了什麼旁的意外了。
心中猛然一揪,主子爭寵,遭罪的卻從來都是底下的丫鬟。丫鬟雖然人微言輕,可到底是一條人命。
沐昭憐惜寶鵑的命運,可腦中尚還有理智,寶鵑乃是惠嬪身邊人,她一個不相幹的人若是插手,隻怕是無故引火上身。遂穩一穩心緒,道:“姐姐這話可不要與外頭亂說,小心惹禍上身。寶鵑去向,自有帝後查清。咱們隻管過好自己的日子也就罷了。”
雯蔚暗暗吐一吐嬌舌,道:“我這不是也就在你麵前說說麼。”稍頓一頓,“天色晚了,我便就回去了,你好生歇著,我明兒再來給你送膳。”說著又朝蕭旌福一福身,“王爺,奴婢告退。”
蕭旌淺笑頷首,隻待雯蔚離去,方轉了眸望向沐昭,出聲道:“你是不是在擔心寶鵑?”
沐昭稍稍一怔,望著蕭旌的雙眸略有疑色,似在疑惑蕭旌怎知她心中思緒。蕭旌朗聲笑開,道:“我方才見你蹙眉便知你心中思緒了。”拍一拍沐昭的手,溫然道:“如今你已不在皇嫂跟前了,後宮嬪妃間的事情便交由鳴翠罷!寶鵑失蹤,鳴翠曉得該怎麼去做,放心罷!”
沐昭斂下憂色,緩緩漾起笑意道:“我知道鳴翠姐姐穩妥,定然能為長姊解憂,隻是我這心裏總放心不下。何況,寶鵑我亦見過幾次,對有深有好感。如今莫名聽見她出事,心裏也總感不安。”
蕭旌聽罷,將沐昭拉至自己懷中,溫柔撫慰道:“不是還沒有消息,或許她安然無事呢。”
沐昭有些疲累地靠著蕭旌,道:“到這個時辰了,便就算她安然回來,隻怕惠嬪娘娘也信不得她了。”微微閉上雙眸,主子危難之時,丫鬟棄之離去,換作任何一人,都會如此罷。
蕭旌不願沐昭再牽扯後宮之事,隻緊一緊放在她腰際的手,“不許再想著旁人的事,隻準你看著我一人。”霸道而又溫情,深邃的目光落在沐昭身上,惹得沐昭嬌羞不已,忙垂下了雙眸去。
蕭旌挑起她的下巴,“不許低頭,看著我。”
沐昭僵住身子,一雙美眸眨也不眨地望著蕭旌,好似溫潤無辜的小鹿,有一絲緊張,又有一絲期許。至於期許什麼,連沐昭自個兒也說不清楚。
蕭旌不由得笑出聲,“這樣緊張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鬆快地笑開,攏一攏沐昭,又換了溫柔神情,道:“我已安排妥當,咱們後天便就啟程去歐陽山莊。”
沐昭緊張的神情被喜意替代,她抓著蕭旌的衣裳,一臉急切道:“真是後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