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結局篇 至死不相見(1 / 3)

他在她榻前,一坐便是半月之久。半個月來,她的用藥,洗漱,擦拭,全是由他一人來做。

他時而對著床上毫無意識的人說話,一說便是一天一夜,起初還說他們大婚時候的事,到後來幹脆就一件件小事說叨著,直把這十幾年來的風風雨雨全然交待了,可是她還是沒有醒。他也不灰心,繼續把說過的話倒著再念叨一遍。

每日就看到那個身影攥著她的手沒日沒夜地說話,不知疲倦。

直到她真的有所好轉,枕邊漸漸幹淨,咳血好了很多。本來是一口藥也入不了喉,到後來能喝一口吐一口,再到以後喝三口吐一口。南宮的皺眉也越來越舒展,偶爾還照舊開起了玩笑。

隻有床榻邊的陸離不喜不怒,又淡淡的把說過不知多少遍的話重新再說了一遍,直到有一天,他握著她的手感到了那絲絲顫抖,他終於放開她,起步往外走,隻走了兩步,卻因體力不支倒了下去。

這是他守著她的第二十一天,她終於有了反應,隻是還沒有清醒。南宮卻堅信她會醒,隻是在這三兩天的事。

陸景涵很好奇自己的父親是個怎樣的人,他對他的印象隻有那堆滿了東閣子的信函。他常常問姐姐父皇是什麼樣,姐姐每次說起那個記憶中的人都會淚流滿麵。現在他都有點嫉妒納蘭哥哥了,如果不是他當年把皇位推給自己,他就可以每日每夜守在父親身旁。

說實話,他不討厭這個人。相反,看著他幫自己整理文案,教自己如何批複奏折,淡然與他談論起朝事時,他竟對他生了崇敬之心。陸景涵驚歎自己終於找到了這世間能和母親相提並論的人,且就是自己的父親。原來自己的父母竟都是如此不可小覷的人物。

“每一份奏折都不可草率,亦不可拖遝。”陸離淡笑著看著自己的兒子,果真如她所說,他和自己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父皇。”少年突然這般喚了出來,驚得陸離亦是一怔,這一聲太突兀,又實在合乎情理。

陸離微微偏了頭,並不敢迎上那寸目光,眼神落在東閣子各式的信函上,愣了片刻,方輕笑道,“她果然一封也不肯看。”

“母親她……”

“既然不看,何不扔了,落在這也是積灰。”

“母親隻說不看,又沒說一定要銷毀。我便自作主張存了下來,母親也沒說什麼。”少年說著也是一笑。

陸離亦隨著他笑笑,突然道,“喜歡做皇帝嗎?”

“其實不喜歡,隻是看著母親每次坐在簾後投來讚許的目光,我就覺得,做一名盛世明君是我的責任。”

“很好。”陸離頓了頓,還是道,“其實……我很對不住你,還有你們母親。”

“母親從未說過您的不好。隻是從不提起您罷了。”

“當提及一個人成傷成痛,還不如不提。”陸離搖了搖頭,輕輕笑了。

“我想知道您和母親的故事,為什麼就成了這般模樣。”

“你母親千裏跋涉去尋我,我卻因為一個諾言留在了另一個人身旁,沒有兌現對她的諾言。你母親獨自回來,然後發誓再不相見。就是這麼簡單。”

“您的諾言完成了,為什麼還不回來呢?”

“因為她說至死不相見。”

“那……死後呢?”少年還是小心翼翼的問了出來。

“我會死死攔住她。”

“您後悔嗎?後悔當日的諾言,後悔沒有同她回來。”

後悔嗎?這個問題怕是連自己也不敢輕易去想,陸離笑了笑,站起身來。

“真的要回山莊嗎?南宮伯伯說母親清醒就在這兩日了。”

“我是一定要走的。”陸離並沒有回身,“她醒來,定不會希望見到我。”

至死不相見,這世間恐那女人能絕情至此。

————————————————最後的小昭篇——————————————————————

“路經淮南的時候,我又去了那片海棠林,不知為何,總覺得熟悉。第一次去的時候就覺得眼熟。如今林下竟有老媽媽在賣同心結,我忍不住買下一對,繡著海棠的同心結,怎麼看都覺得舒心。想起多少年前,還是千禧節的時候,你也露了那麼一手。那還是我第一次注意到你原來不是什麼完人,畢竟女紅的手藝是拿不出手的……”

這聲音敲擊著每一根神經,渾渾噩噩之間,聲音時而遠時而近。無邊的痛楚刺激著我,紛紛雜雜的腳步聲,層層帷幔垂落,影影綽綽的人影,枕邊絲絲縷縷的低泣聲。費力的掀起眼簾,層層迷霧散去。

許久傳來若有若無的抽泣,看見流觴背對著我在盆子裏搓洗著帕子,我費力的吸了口氣,把她喚到身邊,流觴一臉淚水,我笑著給她抹了眼淚,“好了好了,我又不是第一次犯病,你每回都這樣,倒讓我不忍心了。不過是睡了一覺,瞧把你嚇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