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的吧！”老師的話裏有強壓下去的火藥味兒，她把一個本子摔在最前排一個男生的課桌上，然後用手中竹製的足足有一米長的戒尺使勁敲擊了幾下桌麵，手指的骨節因用力而泛白，眉頭扭擠在一起形成一個“川”字。
“作業這麼亂，昨天又玩通宵了吧？”老師就是老師，這反問句的抑揚頓挫拿捏得恰到好處，讓人連反駁的機會也沒有。她推了推架在鼻梁上鋥光瓦亮的眼鏡，黑色的鏡框泛著白光，臉上的粉底抹的像堵牆，墨黑的工作服裏包裹著牙簽一般的身軀。她擺了一個“等待回答”的姿勢，理直氣壯，氣宇軒昂，好像整個人不是“站”而是“插”在了地麵上。
教室裏的學生們開始不耐煩的議論紛紛，濤聲不斷。沉默片刻，男生低了約半個世紀的頭終於像國旗一樣冉冉升起，他很自然的輕咳了兩聲，係上黑色西式校服領口處鬆散的一枚紐扣，然後用兩隻手提了提校服裏麵白色襯衫的衣領，道“來吧。”說完這兩個字，男生用整個身體的重力將椅子往後一推，站起身離開了座位走上講台，兩隻手放在黑板上按緊。台下濤聲依舊，女老師被黑色高跟鞋勉強支撐，被白色絲襪奮力勒住的雙腿開始顫抖，她氣得紅脖漲臉，似一個熟透的番茄。伴隨著“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女老師踱上講台，掄起戒尺對準男生的臀部惡狠狠的一抽，男生沒有叫，因為是背對著大家，所以也看不到任何表情，但按在黑板上的兩隻手仿佛在痛苦的反抗和掙紮，暴起的青筋連著幹瘦的手指，指關節突兀出來就像竹子。
台下終於鴉雀無聲了，大家目瞪口呆，紋絲不動的看著這一切，女老師每抽一下，同學們的身體就跟著抖一下，像搖滾樂的伴奏。女老師原形畢露，咬著牙，咧著嘴，眼睛瞪得似兩千五百瓦的燈泡，剛才的佯裝消失得無影無蹤。連抽了二十幾下，兩隻手撐在講桌上氣喘籲籲。
這時，男生抽出一隻手捂著臀，緩慢的轉過身，表情苦不堪言，臉又幹又白和衛生紙一樣，他踉踉蹌蹌回到自己的座位，再次低下頭，回避從四麵八方投來的驚訝目光。
女老師威風淋淋的再次捏起一個本子，鄭重其事的在半空晃了晃，汗液混著一臉的粉底向下衝刷，就像被潑了滿麵的奶茶，“這本作業更亂，而且隻寫了一半，最可恨的是連名字也沒寫，是誰的自己站起來！”這命令的口吻使人局促不安，如坐針氈，大家目光齊刷刷的射向那個本子，不吭一聲，教室裏靜得隻能聽見吊頂扇“嗡嗡嗡”的**。
坐在後排的孟萌呼吸變得急促了，她望了一眼那個本子便本能的低下了頭。不會錯的，那淡藍色的封皮，還有可愛的泰迪熊圖案，都是在廉價文具店裏精心挑選的。孟萌兩隻纖小的手死命的攥著洗的發白的衣角，衣角在手心裏扭擰成麻花，褶皺淩亂如孟萌的心緒。孟萌又急又怕，她知道如果承認那是自己的作業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