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番外 現世篇(3 / 3)

如果不是這張長相上還算出眾的臉,恐怕搭理他的人更少。

願意同他說話的,都是女同學。

斯年那時候,是他的第一個同性朋友。

雖然說,這家夥原本也是別有用心。

很多歲月時光以為會遺忘,結果一天天過去,卻反而變得更加記憶猶新。

醫院的病房外很冷清,在重症室裏躺了一個月,該來看的都看過了,所以,現在隻有衣著樸素的斯月在等著他。

斯月和斯年其實一點都不像,斯年長得像媽媽,隻是性格和爸爸一樣固執,斯月是個麵容俊麗帶著幾分男孩兒氣的高挑姑娘,舉手投足都相當利落,斜飛的眉更添幾分英氣,實則性格同斯年媽媽一樣心軟。

於梓靖是見過幾次斯月的,這姑娘是唯一斯年做什麼都支持的好妹妹,一心為斯年著想,從未給他擺過臉色。

但今日斯月一見他,於梓靖看出她是強忍著才沒甩自己耳光。

他寧願她打了,這樣自己心裏還能好過一些。

“你去吧,和他說幾句話。醫生說如果四十八小時裏再醒不過來,就要拔呼吸器了,救不回來了。”斯月的眼眶紅紅的,到底隻是冷冷開口。

沉默地將手機等等交給斯月代管,於梓靖緩緩走進病房,腳步沉重地幾乎抬不起來。

記得一個月前看到那個舊圖書館坍塌的新聞,他隻粗粗掃過一眼,還和小衣開過玩笑,說那個圖書館破成那樣,塌了剛好推掉建新的。

這時候想來,一字字都刺得他痛得很。

躺在病床上的人根本就不像他,至少不像自己記憶中的他。

斯年總是笑的,這家夥天生娃娃臉有著令自己極度的親和力,哪怕不笑的時候都仿佛眉眼彎彎。

於梓靖坐下來,先是不說話,後來才開口,從他們認識的那天開始說,那麼多年,他竟然也不知道有那麼多事自己還記得那麼清楚。

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了淚,說到好笑的地方又哈哈笑著,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死死抓著他的手不肯放。

後來,斯年的父母來了,再後來,小衣也來了。

小衣給他打電話,打得太多,斯月接了,直接告訴她醫院的地址,她請了假就趕了過來。

不管是誰,都沒法將他從斯年的病床旁拉開。

不行啊,隻剩下那麼一點點時間了,怎樣都不能鬆手!

再後來,甚至他的父母都來了。

一直說不出口的後悔這時候再說也沒有用了。

四十八個小時過去,他終究還是沒有醒。

“有些人就是賤,非要再也得不到了才是最好的。”

於梓靖聽著斯月尖銳中帶著哭音的罵聲,低聲說:“你錯了,最他媽賤的不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而是得到了卻被親手砸碎了,到頭來又後悔。”

然後,就再也拚不回去。

諸如他之後那些支離破碎的時光,到底看不到完滿的結局。

有些事,不是後悔就能挽回。

很多年後,於梓靖仿佛在街上看到一個人的背影,那麼熟悉,熟悉到絕不會認錯!

“斯年!”他叫著追了上去,不知道跑了幾條街,盛夏的三伏天,他跑得渾身都濕透了,汗水直往下流,可惜人潮湧動,烈陽炙熱,卻哪裏都瞧不到那個身影。

一閃而逝,仿若錯覺。

他和他認識那多年,卻仍是叫著他的全名,斯年斯年,讀起來就如同“思念”在唇齒咀嚼,這些年,咬出那兩個字來,舌尖嚐到的都是滿滿的苦澀。

也常常想,若是沒有分手,他是不是就不會離開?

那種不甘愧疚常常啃噬著他的心,讓他在漫長的年月裏不得安寧。

於梓靖明白,在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裏,那個曾經陪伴的身影永不能忘。

從此,歲月泛了黃,青春逝去,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