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君清明本人清楚,這魔修實則修為不弱,能混進純陽來本身智謀不凡,若非師弟一舉將他定身,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恐怕自己並不能一劍便取了他性命。
掌教真人看了看漸漸漫開的血跡和周遭少年受到驚嚇的模樣,淡淡道:“今日血光染了氣運,恐是不詳,先將這些孩子安頓下去,三日之後再行儀式。”
“是。”
很快便有年輕的純陽劍修將那些孩子帶下去安頓,掌教真人大袖一揮,青石地板上身首異處的魔修頓時不見蹤影,連血跡都消失得幹幹淨淨。
“不知心月大師還有何事?”掌教真人顯然對心月攪了今日儀式感到有些不滿,雖口吻客氣,卻無疑是下了逐客令。
心月卻微笑道:“我正四處遊曆修行,聽聞純陽大道峰上積雪常年不化,各異山石猶如冰晶,乃是人間至景,可否向掌教真人借一陋室,容貧僧觀雪二日?”
掌教真人卻是一愣,實是未曾想到心月提出這等要求。
這要求並不過分,但以掌教真人的敏銳程度,卻察覺到此人或許另有所圖。
“若掌教真人心存疑慮,不若貧僧將這佛珠壓於掌教真人處。貧僧隻是愛景,確實別無他心。”心月誠摯道。
掌教真人卻是一怔,看向那串陳舊的佛珠,那串佛珠看著極為古樸,卻每一顆都摩挲得光滑圓潤,皆是萬年菩提木所製,唯有中間一顆玉珠,晶瑩剔透,玉珠之中似有金色佛光盤旋,隱隱透出“心月”二字。
心月聲稱自己是法華寺僧人,卻並未有何證據,法華寺避世多年,掌教真人自然不認識心月,但心月一拿出這串佛珠,他便知道此人確實是法華寺輩分極高的“心”字輩僧人無疑。
法華寺的僧人每一個都有一串本命佛珠,若那僧人圓寂,佛珠也會隨之一同碎裂,且隻有在主人手中,佛珠才會現出佛光,這全然作假不得。
既是確認了心月的身份,掌教真人隻得道:“無需如此。”這才吩咐人收拾住處給心月。
君清明眯了眯眼,那大道峰離思過峰是極近的,他們回去之後,靜鈺必然還會令他們回去思過峰,這和尚要去大道峰是想做什麼?
待不到他多想,就聽心月道:“這兩位就是清明真人和清歡真人吧。”
斯年一怔,與君清明對視一眼,索性道:“不若讓我與師兄陪心月大師賞雪?”
“那貧僧便卻之不恭了。”心月含笑道。
三人一道步出大殿,心月這人不僅氣質讓人覺得如沐春風,連說話也一直是溫聲細語,柔和宜人,但斯年早就碰到太多表裏不一的人了,所以根本就不太敢相信他。
果然,不多時,心月便歎了口氣道:“貧僧還未多謝兩位真人使得人間避免一場大禍。”
君清明淡淡道:“想不到心月大師遊曆在外,消息還如此靈通。”
心月笑道:“這樣大的消息早就傳遍了,難道兩位真人不知道嗎?”
斯年詫異地看了君清明一眼,覺得這麼快這事兒就傳開,並不太像是純陽的手筆。呃,難道是葉妤?
心月卻也並不揪著這個問題,歎了口氣道:“可惜就算妖界亂了,我人界卻也是一般不得安寧。”
斯年皺眉,不明白他為何要說這個,“如凡人一般爭權奪利,真是可笑。”他嗤笑。
“是啊。”心月苦笑,“可惜我法華卻什麼都做不了。”
君清明瞥了他一眼,“似乎當日法華也是勸誡過昆侖與元空的吧?”
心月搖了搖頭,“這其中牽涉太多了。”他的目光深幽,盯著君清明道:“不知清明真人和清歡真人此去妖界,可曾聽說過什麼傳聞?”
“什麼傳聞?”斯年心中略有所悟,卻一時沒有抓到。
心月緩緩道:“關於妖都,妖皇,公叔明的傳聞。”
兩人齊齊一驚,對看一眼,君清明麵無表情道:“不知心月大師是什麼意思?”
心月見他們的反應,心中已有了答案,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恐怕清明真人到如今仍覺得奇怪,為何元空會三番兩次想置你於死地。”
斯年心中一跳,鄭重道:“願聞其詳。”
“這原是我三派秘事,卻是不便對人言,但如今清明真人已不算是事外之人,我法華認為,須得讓清明真人知曉原委才是。”
君清明文然一笑,“這才是你來到純陽的原因吧,那魔修想來遠遠不是你的對手,若不是為你特意所迫,怎會如此恰巧跑來純陽?”
“此事茲事體大,若清明真人願意,自可親自向門中長輩闡明,若是不願便也罷了。”心月壓低了聲音,麵容愁苦,“此事已過去三千多年,我三派卻至今如落桎梏不得解脫,真是冤孽。”
“還請大師言明。”
“三千年前,妖界公叔明橫空出世,統妖界,建妖都,本身乃是天下第一流的人物,哪怕有界河阻隔,那時如日中天的妖界若真要入侵人界,人類絕對無力抵擋,必是生靈塗炭。”心月這才開口,“於是,當時的天邑第一大派元空便聯合我法華和昆侖,派精英弟子三百二十人,橫渡界河前往妖界,目的便是刺殺那妖皇公叔明,他們行前都立下血書,刺殺不成,絕不歸返!”
本該是個熱血沸騰的故事,但斯年卻聽得心中有些發涼,“後來呢?”
“後來?”心月歎息道,“後來,去了三百二十人,隕落了三百一十七,唯有三人存活,這三人,還是公叔明讓他們活著,他們才能活。”
“什麼意思?”君清明沉聲道。
“他們中了公叔明的圈套,尋常妖修早已從妖都撤走,隻剩下公叔明和他手下大將在城中等候。”
斯年驚道:“圈套?”
心月點頭道:“幸得當時他們身帶至寶殺妖幕,將整個妖都封閉起來,外援的妖修卻是進不去妖都,這才不算太糟。隻這一戰慘烈非常,幾乎是同歸於盡,最後公叔明雖身受重傷,但原是有機會將那三人殺了,卻偏生留他們性命。”
“這是為何?”
“你們可知公叔明的原身乃是何種妖物?”心月問,卻不等他們回答,就說道:“聽聞,乃是一株不知名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