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年知道君清明心如明鏡,雖東極不如中元繁華,但君清明十五歲便是兩儀境,這樣一個天才的光芒是掩不住的,說不定有一天這個消息就會被君氏知曉,若是到時候君氏厚著臉皮來攀關係,那得有多膈應啊,等到時過境遷,君清明反倒束手束腳,不如現在就了結了來得利落。
麓山深處,君氏大宅中依舊熱鬧非凡,婚宴尚未結束,隻是少了座上賓穆家老祖和妙聞真人,但眾人都未曾當回事,在這鹿城甚至整個日曜國,哪裏來那麼多高階修士?別說結丹中期的穆家老祖,甚至是築基中期的妙聞真人都可以橫著走了。
這裏越是熱鬧,越是讓人覺得方才隕落的妙聞真人和穆家老祖真是諷刺。
“師弟,就在這裏吧。”
遠遠停在半空之中,君清明的臉色愈加冷漠。
斯年擔心地看著他蒼白的麵容,知道君清明實則受傷不輕,此時不過是頂著一口氣,但不可否認的是,方才殺了穆青的他如今正是劍意最盛的時候。
君清明深深吸了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
右手執劍,左手掐了個劍訣,從上至下擦過劍身,竟是留下一道血痕,劃破了左手手指,他卻像是渾然未覺。
“驚天勢,去!”
曚霜劍發出一道尖銳的劍鳴,迅如閃電,聲若雷霆,劍似飛星,狠狠朝麓山刺去!
“轟”地一聲巨響,便像是驚天動地一般聲勢驚人。
斯年幾乎無法控製自己的心潮澎湃,睜大眼睛看著那麓山生生被這一劍斬下一半!
原本滿山蔥翠的麓山靠近君氏大宅的那一麵竟然被這一劍削成了一片平坦陡峭的山壁,隻此一劍,兩儀境的純陽劍修果然非是一般修士可比!
“何人敢在我君氏鬧事!”出聲之人聲如洪鍾,幾道身影片刻便到了君清明與斯年不遠處。
斯年朝來人看去,為首一人看著已有些年紀,卻依然一派儒雅俊秀,他身旁一位女修眉目婉約,兩人都是結丹修士,自然氣勢不凡,身後站著數位衣著講究的中年修士,皆是築基期的修為,其中那個青年修士便格外吸引人的注意,那人紅衫羽冠,豐姿清雅,與君清明竟有五六分相似,隻是看來比君清明要溫和許多,不過也因如此,少了幾分君清明的出塵氣質,他身旁女修一身大紅羽衣,水眸盈盈,容貌之美幾乎攝人心魄,與那青年並肩站著,看來極為親密,尤其眉目之間流轉著幾分曖昧,兩人站在一起渾然一雙璧人。
這青年應就是君子誠,那紅衣美人自然就是妙聞真人之女鴻羽仙子了。
君清明卻隻是淡淡掃過他們一眼,“聽聞今日君氏子誠新婚大喜,特來送上一份特殊賀儀,翰陽先生不必擔憂。”
聽他如此說,來人皆是鬆了一口氣。
須知修士中最難纏的就是劍修,他們殺傷力最大通常脾氣也不是怎麼好,尤其——麵前這個劍修還如此年輕居然已是一個結丹修士!
君氏家主君翰陽看著麵前少年,不知為何覺得他的麵容隱隱有些熟悉。
君清明已經提劍,劍氣如虹,腳下不動,手中劍卻又朝那片平坦山壁飛去——
“姊喪七日,今日嫁娶。昔日恩義,不若美婦。緣盡恩絕,譬如此山!”
第一句字一現,君子誠便臉色大變,但憑他的修為,是斷然無法阻止君清明的,且君清明幾乎是一筆揮就,便如他道袍上的草書一般狂放,一字字深深刻入山壁,劍走龍蛇,恣意飛揚。
賓客之中已是一片嘩然,因眾人皆可看到那片山壁上醒目的字跡!
君翰陽的臉色變得十分不好看,他目光晦暗地看著君清明,後悔不曾早早阻止他的劍勢,第一句一出他便覺得不好,但若此時阻止,反倒惹得座上賓客疑慮更甚,且於婚宴上動手,本身也並不妥當,座上賓客修為弱的不少,這少年不知從何處來,若是傷了人便走,留給他君氏的反倒是一個爛攤子,他顧忌太多,才一時猶疑,而不過片刻,這少年字句已成,此時木已成舟,即便是他也擋不住這數千雙眼睛。
“不知閣下乃是何人,竟在君氏婚宴上大鬧。”君翰陽冷冷道,瞥了旁邊麵白如紙的君子誠一眼,暗恨他不爭氣,他這幅模樣顯然告知眾人少年所寫的乃是事實,否則他何必這幅模樣,此時要反口都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