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雪白雪白的雪。
寒冬。冷風蕭瑟。
他在雪山上飛跑,不為賞雪,不為尋梅,這些都是詩人韻客的事,與他無緣,也與他無關。他隻是一個捕快。一個縣衙的小捕快。
對於有的人來說,他微不足道,但對於有的人來說,他卻重如泰山。每一個人又不是如此呢?
他過雪山,隻是為了追一個賊,一個女飛賊,他已經追了她一天一夜,直到追到雪山上,他還在追,不達目的,決不罷休,這就是他的一貫作風。
女飛賊輕功了得,施展的是江湖上罕見的‘踏雪無痕’,但依然沒有擺脫他的追蹤。
女飛賊還是不停地跑,她必須得跑,不跑就會被他抓住,抓住了就會送到大獄裏,她不敢想象以前呆在大獄時的日子,那裏簡直不是人過的地方。所以她就不停地跑,直到跑到雪山上,她還沒有停止的意思。
突然,她停住了,不是停住了,是倒下了,倒在雪地上。她太累了,任誰跑了一天一夜,都會這麼累的。不久,在她不遠處,他也倒了下來。二人似乎都疲倦到了極點,但誰也不肯停下來,因為停下來就會讓對方追上或跑掉,但他們現在實在太累了,所以他們都倒了雪地上。
他們互相看著,突然相視大笑,就像相識十幾年的好朋友一樣。有時捕快和賊本來就是朋友。沒有賊就不會有捕快,就像沒有白天就不會有黑夜一樣。
他用盡全力支起身爬了過去,和她並排躺著,大喘了一口氣,才道:“你為什麼不跑了?”
女飛賊道:“你為什麼不抓我?””
他笑了笑,道:“我本來是要抓你的,可我現在連拿起鐵銬的力氣都沒有了。”
女飛賊笑道:“我現在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怎麼跑。”
雪山,白茫茫的雪,一望無際。雪還在不停地下,大片大片的,像鵝毛一樣飄落在他們身上。
不一會兒,他們已變成了雪人一樣。
他道:“如果我們不趕緊下山,一定會凍死在這裏的。”
女飛賊道:“我也想下山,可下了山你還不是要把我送到大獄裏去,進大獄還不如死在這裏。”
任誰進過大獄的人都會怕再進那種地方的,她八年前進過一次,那時她十歲,她偷了鎮上最有錢有勢的馬員外家桃樹上的一顆桃子,就被馬員外送到縣衙,而後關進了大獄,在那裏度過了五年,在那五年裏,她學會了很多東西,因為她遇見一個人,十幾年前江湖上聞名的妙手神偷司空無忌,他見她年幼可愛,便起了憐憫之心,將全部武功和偷技都傳授給了她。
司空無忌已經老了,而且快要死了,因為他最後一次偷的是知府大人家,沒想到知府大人早已得知,從黑道上請了好幾個好手埋伏在家裏,等他來之後,來個甕中捉鱉,關門打狗,把他打成重傷,而後關進了大獄。
五年後,她出來了,成了當地最出名的神偷,輕功無人能比,但她不像別的小偷一樣,她偷來的人家不是貪官便是惡霸,而且偷來的銀子全部用來救助貧苦的百姓,所以她的名聲一直不壞。可她最後還是遇見了他,他不過是個捕快,開始她並沒有把他放在眼裏,小捕快,每個縣城裏都有,而且大多都是膿包。
但他不是,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曆,他好像憑空冒出來的人一樣,沒有過去,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他到了這個縣城,看見衙門招捕快,他就去了,然後就被錄取了。他幾個月內破獲了十幾起積壓的案件,抓獲了十幾名黑道高手,但這些功勞都沒有他的份,他依然隻不過是一個小捕快而已。
他道:“你這麼怕進大獄,為什麼還要做賊?”
女飛賊道:“我偷的人家非貪即盜,你認為他們不該被偷嗎?””
他長歎一口氣,道:“他們是該偷,但…”
他似乎想說服她,卻找不出什麼好的語言,隻能笑了笑作罷。
女飛賊道:“你不像一般的捕快,沒有捕快能追上我。”
他似乎被喚起了痛苦的回憶,道:“我隻不過是個小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