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殺場玉石焚(2 / 3)

“怕?”

“你若不怕,何必羅嗦那麼多?說那麼多話,隻是因為你與我們一樣,也需要調息的時間而已。你越是用平靜的口氣來講話,就越是說明你已受傷沉重。”

“笑話!”清微的聲音忽然扭曲起來。“你憑什麼這麼說?‘如日’已經灼傷了你的眼睛,治不好的,你已經是一個瞎子。我為何要同一個瞎子多廢話?我現在便殺了你,給你瞧瞧。”

其實這話不通。

因為被殺死的人,又豈能瞧?

何況他已經瞎了,本不能睜眼瞧任何東西。

清微卻不管。

事實上,在殺人的時候,話語中有再多邏輯錯誤,也十分值得原諒。

因為話說了可以收回,可以更改;出去的招式卻有如覆水難受。

清微手中幻出一把長劍,淩厲地刺向沈月關胸口!

她果然是怕了。

如果不怕,她為何竟然選擇了雖然淩厲,卻了無聲息的刺法?

沈月關已經看不見。

看不見她的手,也看不見那幽藍暗紫的光劍。

莫易卻看得到。

莫易還未死,也不似傷重到一根手指也抬不起來。

他本來應該出手,替沈月關應付這一劍。

他卻沒有。

好似一切事情與自己無關一樣,他靜靜地坐在一邊。

難道他冷血至此?

沈月關果然沒有提防,沒有抵擋也沒有閃避。

他隻知道清微必然會動手殺他,卻連劍也看不到。

避,又向何處避?

光劍就要刺入沈月關身體的一刹那,卻片片碎裂。

光碎了,還剩什麼?

虛空。

那把劍在沈月關的身體上麵,抵著他的衣服,碎成了虛空。

清微大驚。

“你以為你未被怨劍所傷麼?”

莫易的語聲如玉石風鈴,從側麵響起。

清微卻聽不到。

她在找。

找一樣金色的東西。

“莫大哥,那絲絛呢?我的絲絛呢?”

三個月前係在幼弱的花莖上的絲絛,卻被淹沒在一大片燦爛的花海之中。

“莫大哥,你說的,有絲絛的那一朵,便是我的。你便把她送與我……可是,絲絛呢?”

絲絛呢?

在哪朵花的身下?在哪朵花的夢裏?

她急得快要哭出聲來。

幾千幾萬朵花。

她的絲絛呢?

絲絛呢?

她找不到。

找不到一朵是她的花。

這萬紫千紅,滿園翡翠,卻沒有一片屬於她的花瓣。

她找了又找。

這世上的花,怎麼就那麼令人討厭呢?

一出手。

萬千胭脂成為香墳。

她毀了成片花海。

她找不到她的絲絛。找不到屬於她的那朵。

於是她毀了那片花海。

一回頭,卻看到那人驚訝地張著嘴,一臉地不可思議。

那是一種看怪物的眼神。

哪有女孩子找不見一根絲絛,便毀滅成片春guang的?

哪有這麼刁蠻,這麼無情,這麼不講理的女人?

這樣的女人,也會有男人愛嗎?

再高貴,再聰明,再優秀,再出眾也好,卻不夠美麗,不夠溫柔。這樣的女子,會有男人喜愛麼?

怕是不會吧。

男人愛的,應該是如胡海棠那樣堅忍賢惠,忠貞純良的女子吧。

不是她。

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清微半是癲狂半是迷亂地坐在那裏。

她茫茫然間,已經記不得到底哪一個情景才是當年真實發生的一幕。

她到底是找著了絲絛,抬起頭朝他一笑呢,還是真的毀了整片花海?

哪一個是事實?

哪一個是她的想象?

亂了亂了。

一生全亂了。

那三個月像一把大勺,將她的人生徹底攪亂。

亂得已經嚐不出味道,看不到真實。隻留下混沌。

那夜夜的混沌。

混沌中狠狠出手,狠狠地傷害幻影中的他人,狠狠地傷害精神中的自我。

直到手中全是血。

全是血……

“就是現在!”

不需要沈月關的一生厲喝。

莫易已經跳起來。

怨劍和牙匕已經分別離手。

他再沒有劍。

卻無妨。

他將整個人變成了一把劍!

他向清微刺去,準備用自己,貫穿她的身體!

血色飛舞頻問君

羅紗帳裏溫存未

“血決!”

清微拈了一手血。

兩個字從她紊亂的記憶裏綻放出來,如此飽滿。

這已經不是她控製的還擊。

而是本能。

血光衝天。

腥味撲鼻。

比英敏曾經使用過的高明無數倍的血決,從這個世間第一的女子手中施展開來。

血像是一朵花。

從夢裏飄過來。

又像一條河,纏繞住彼岸。

血似要呼喚勾引它所有的同類,從人類累贅的皮膚下麵脫穎而出。

於是莫易的身體變成一個血的源頭。

無數血滴從他身體中炸裂開來,無比愛慕地躍向那飄著朵朵紅花的天河。

人失去血,會怎樣?

“莫易——”沈月關感覺到一種很重的慘然。

似乎要失去什麼。

他喊出來。

莫易跌落到清微的另一端。

重重摔在地上。

他已不能答話,因他失去了知覺。

事實上,他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

悚然慘叫的人,是清微。

莫易仍是從她的身體中穿了過去。

不過卻不是要害。

人體的要害,幾乎全部分布在中軸線上。

莫易偏了。

所以,清微的軀體並未變成兩半。

隻是少了一部分而已。

清微的左膀,連同一塊肩背的皮肉,飛離了她的身體。

恍惚之中施展的血決,仍是來不及在莫易傷她之前起效。

因為從五歲開始,莫易就被反複地訓練——什麼叫做“快”?為什麼要“快”?

快刀才能殺人。

殺得了人才算快。

清微失去了一條手臂。

沈月關站起來。

縱使瞎了,現在,他的戰力卻已經高過了少了三分之一上身的敵手。

該是他出手的時刻了。

他有勝算。

沈月關拿起來一件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