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死生不歸路(1 / 3)

一刹那間的浮雲蔽月。

一招算錯的滿盤失誤。

莫易撤劍傷了自己,也震傷了沈月關。

然而,莫易和沈月關並未喪失戰力——那又有何用?

比戰力更重要的東西,戰意,他們已經徹底失去。

一個肮髒汙濁的世界。每一個人不曾被問過自己的意見,便被粗暴地決定出生。每一個人想都不能得,求都求不滿,怨劍殺了多少靈魂,世上就少了多少悲慘哀嚎的生靈。每一個人不等著劍,也等著天,從一出生開始,就走著一條再難以更改的死路。在並肩的死路上還要你爭我奪互相傷害互相傾軋,踩在柔軟的肢體上博取一刹那萬人仰視的醉或是換得午夜夢回時還能記得的可憐光彩裝扮門戶……

凡是沒有可能逆天之誌與生死為敵的人,難道不是有如草芥一般?殺了,了了他們的苦痛,替天收拾,逆天的情趣,難道不是一個殺手的本分?

血濺萬丈又如何。

唯有一些東西是不同的。

是寧願短暫地維持也要維持,是明知莫名地犧牲也要犧牲,是令得本無目的地這一程歧異生路變得有所目標,有所依托,是讓心滿,讓意誌暖的東西。是茫茫火上的船,是嚴寒冬季裏一點燭光。

是可以為之生死兩難的東西。

更何況,有些人已經接近了自己漠漠的路程。

已經可以對抗天意。

自己不出劍,天亦不能奈何的,強者。

為了這樣的強者而謀定後動。

為了這樣的強者也可以功敗垂成。

沈仙刀徹底殺滅了對手的戰意。

他們就算能夠起身,也不能夠對她揮劍。

他們就算勉強對她揮劍,也不能如她一樣冰山冷酷,絕不留情。

更何況,他們原本,未必是她的敵手。

於是,他們,將死。

沈仙刀做事情,永遠幹淨利落到讓人昏厥。

比如你說頭痛,她便替你斬下那會痛的頭來,充滿憐憫。

清微看到莫易和沈月關的臉,卻看不到沈仙刀的表情。

所以,沈仙刀毫無征兆地忽然動手之時,連這位公主,也驚訝地差點叫出聲來。

沈仙刀平平一揮。

談不上什麼招式,卻取下了莫易和沈月關兩顆頭顱。

頭顱篤碌碌地滾動。

血流不算緩慢,卻也不太快,不太紅,也不是黑色,不算粘稠,卻也不稀薄。

血便一直流淌,直到清微的腳邊。

“仙刀護駕不力,致使肖小之輩玷汙行宮,求公主恕罪。”沈仙刀緩緩轉身,一眼都不看地上的人頭。

清微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麼來。

遊戲便結束了?那麼快?枉費了那麼華麗的鋪陳?怎樣都覺得太過突然,太過倉促。

可是兩具屍體就在麵前,不容得懷疑。

忽然,沈仙刀神色一變。

腳下的三樓,傳來交手的聲音。

雙方都是女子。

聲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花繽紛和……

沈玉刃。

沈仙刀容色中,忽然透出悲哀。

清微卻一挑眉,若有所悟。

梯級震響。

沈玉刃不是花繽紛的對手,卻被她逃上樓來。

花繽紛的心思,詭譎辛辣。

明知道樓上的光景,卻堪堪放她上樓。

沈玉刃跌跌撞撞地上來。

這神仙洞府最高的地方,星光穿透。

沈玉刃跌在了無頭屍身上。

她伸手抓,滿手血汙——忽然尖叫起來。

她已經沒有能力叫出地上的名字。隻是恐怖之極地尖叫。

那聲音,倒真可以生生令人難受到逃走。

沈仙刀呢?她有沒有難受到想逃?

世界忽然變得不真實,一句話也不能夠交流,隻是用最原始的方法彼此傷害,彼此遠離。

花繽紛篤悠悠,慢騰騰地逼上來。

清微的唇角泛起一絲難以捉摸的笑。

“花兒見過娘娘。”嬌美的口氣。“先前葉子已經擒下連小開,扔在樓下等候娘娘發落。剛才沒月亮那一刹那天地間似有震動,這丫頭竟然衝了上來,想趁我們不備行刺娘娘……”

花繽紛的絮叨聽起來很遠。

她飛了一個媚眼給沈仙刀。

沈仙刀卻毫無反應。

此刻的她,仍似冰山,卻好像已經溶化到無影無蹤,不在這個世間。

花繽紛如調戲小獸一樣輕輕托起沈玉刃的下巴。

沈玉刃的魂仍留在倉惶之中,一絲兒抗拒的能力也無。

“其實仔細看,長得跟沈大俠很似哦,嘖嘖,還穿著男裝……這紫衣裳真好看,嗯?”

無論什麼話,被這種嬌媚得能夠滴出水來的聲音一說,都隻令沈仙刀有一個反應——想吐。

她站得筆直,卻歎了一聲。

清微忽然笑道,“花兒,將小姑娘帶近些,我瞧瞧。”

花繽紛伸手去捉沈玉刃。

沈玉刃的眼鎖在沈仙刀的身上,身子簌簌發抖。

地下的血,將她的紫衣染成黑色,如夜一色一樣。

沈仙刀什麼也不能做。

“你什麼也不能做,因你終於還是將你最在乎的人,算漏了,是麼?”清微閑閑地說。

花繽紛眨眨眼睛,顯然未能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