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三章唱戲(1 / 3)

紅姐又是我們村的人了。她將永遠住在這裏。

紅姐住了些日子,耐不住蔣峰個那裏的偏僻和寂寞,常常過來和我的老婆、親家母和秀嫂玩玩。幾個老婆在一起聊天,打牌,不亦樂乎。但是,日子長了,老是這玩法也有些膩了,紅姐慢慢地也來的次數少了。紅姐有些時日不來,老婆又感覺寂寞,她時常問起雙喜,“兩廠”快建成沒有?心裏好似著急。

雙喜看他媽這樣子,高興地說:“媽!你也關心起‘兩廠’來了?真難為了您!”

“哎喲!你這狗日的呢,把你媽媽看得這樣的落後亞?對你說,在你爸年輕當幹部時,媽也和有香現在一樣,一心支持你爸工作!想當年,你爸在大隊窯場當場長,我生你哥和你時,你爸也沒有回來過,我就沒埋怨過他!”

雙喜笑了,忙解釋說:“媽,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知道您一直都懂這道理,思想也挺好!快了!本來打算在四五月九建成,沒成想鄉親們太忙,時間就耽擱了!我比您還著急呢!估計在九月底一定能建成投產,現在已派人到外地購買設備去了!”

老婆見雙喜再不往下說,急了,瞪著眼睛問道:“咦!你這狗日的說話不算數了?”

雙喜一下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傻著眼問他媽:“什麼是呀?媽,你就直說!”

“那天,你在風林伯家做客時,你說過等‘兩廠’建好,要請劇團來唱花鼓戲呀!為什麼的就忘了?”

“哦!哦!沒忘!沒忘!”雙喜響起來了:“媽,等兩廠建成,真的會請花鼓劇團,好好慶祝,讓大家都高興高興!說好三天三夜一天也不少!”

我也暗自高興,接過雙喜的話說:“到那時聽好天氣預報,別選在了下雨天!”

沿河村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就這樣等著,想著,——等“兩廠”建成後帶給他們看戲的快樂,盼“兩廠”建成後帶給他們的幸福日子。希望越來越近,他們越顯得焦急,越顯得幸福,在焦急與興奮中,他們沒有忘記等待、企盼中的漫長與艱辛…

真的是一個晴朗的天氣,天高雲淡,氣候宜人;真的是個收獲的季節,果實累累,歡樂的笑臉…

花鼓戲台就搭在蝦仁罐頭廠和飼料廠之間的一個空地上。——龍石公路的北麵。到那裏要經過村街,穿過昔日的韓家祠堂,也就是現在村招待所旁邊的一條胡同。

蔣峰哥和花姐比我們還早。當我們這撥人來到時,他們倆老口正在村街邊上的恒生路口處等我們。於是,我們“合兵”一處,一路上說說笑笑地到了戲場子。

戲場子的人來了不少,有我們這些上了年齡的花鼓戲迷,也有專為“兩廠”竣工高興而來的年輕人…

一出《秦香蓮》唱完,剛好到了吃午飯的時間,唱的,看的肚子都餓了,演出暫時休場。年輕人們腳腿快,呼啦一下騎上自行車,摩托車走了,快去快回。留下一些老的不想離去,怕的是趕不上下場戲,有的囑咐家裏帶點飯菜來,有的幹脆到附近館子吃一餐。有香和桂花媳婦為我們也帶來了飯菜,陳老六和蔣鐮夫婦,家裏也為他們帶來了飯菜,蔣峰哥和紅姐當然也不用回家,因為有香和桂花媳婦早就囑咐過。雖說幾家的飯菜,我們幾個老年人老婆卻在一起吃了。胡來還為我們幾個老年人買來一瓶酒。沒有酒杯,我們就像傳遞接力棒一樣傳遞著,直到酒瓶幹了,直到那酒在我們心裏燃燒起青春一樣的激情…

又一出戲演完,天色已近傍晚,後台準備下一場演出,台下開始說笑,不耐煩地騷動起來…在我和風林哥旁邊,一溜坐著我的老婆、親家母、秀嫂她們。蔣峰哥和紅姐坐在一條板凳上,離我也不遠,紅姐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我都看得真切。這時,就見她伸個懶腰,站了起來,環顧一下四周說:“像人家帶點水果來就叫好了!”

“你為什麼的不早說?我到街上買去!”蔣峰哥忙站了起來,就要朝外走。

旁邊的蔣鐮說:“咳!還到什麼街上去買,你就沒看見場子邊上賣什麼水果的都有?嘿嘿,幺妹子,我們都要跟著你沾光了!”

“沾什麼光,不就是幾個水果?哈哈,那天你輸給我們的錢還多著哩!蔣峰,多買點,反正是大伯的錢嘛!”紅姐笑著說。

蔣峰擠出了戲場,我也隨他去了。

在場子邊上,真的擺著幾處臨時攤位。攤子很小,但上麵的品種不少,有各種水果,香煙飲料和瓜子餅幹之類。蔣峰就在附近的一處攤點站住了,挑看著幾樣水果,還一時拿不定主意。那賣東西的可是一個會做生意的中年婦女,看出了蔣峰的心事,笑著說:“大哥,給新婚的老婆買的吧?你還不知道他的口味,每樣都買點,她喜歡吃哪就吃哪!”蔣峰聽從了她的建議。那人又說:“大哥,你剛結婚,是喜事,在這種場合熟人多,肯定有人會向你要喜糖,你就把這水果當喜糖,人家準高興!”蔣峰又聽從了她的話,任她將每樣水果在幾隻大塑料袋裏裝得滿滿的。那人又說:“總有同來的男人吧。買幾包煙,吃了水果磕瓜子好,不磕瓜子再喝點飲料…”蔣峰也聽了她的。我在心裏笑這婦女貪心,恨不得將一攤子的東西全賣給人家,又在心裏笑蔣峰太老實,哪有像你這樣買東西的?

蔣峰哥付了錢,將大包小包的東西攏在一起,想要我給他拎上幾包,我不想,推說要在外麵走走,於是,他丟給我一包煙,要我自己拿水果吃。我就隨便拿了兩個桔子,他提著扛著擠進了場子裏,我便剝著桔子皮,在這場子邊上溜達…

場子邊上,實際那些不愛看花鼓戲,專為高興來湊熱鬧的年輕人,他們有的靠在自行車上瞎聊著,有的幹脆用摩托車坐板當桌子,在上麵都起了地主,或用煙、或用糖果…

“趙場長!趙場長!”

我聽到後麵有叫聲,很快,又有一個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回頭看時,發現那人原來叫著我。我立即便認出了他。他是七組的人,也就是過去丁家台的人,看來五十不到。在我當窯場場長時,他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半大孩子,曾在窯場當過幾天臨時工。

“趙場長,您也來看戲了?”——他顯得很熱情。

我不好意思地說:“這稱號連我自己都早忘了!為什麼的你還這樣稱呼我?”

“我這人就是記性好,過去經過的事,時間再長我也記得!蔣峰麻子那時還是在窯場當炊事員,炒出來的菜味道還很好!”他看著蔣峰走過去的方向又說:“我才聽說這麻老年人最近弄了個老婆,趙場長,坐在他旁邊的那個女的就是吧?看樣子比她年輕得多,現在人老了都有這好模樣,在年輕時肯定是個漂亮姑娘!咳,這麻家夥真是老來運!”

我不想和他講這話題,看著路那邊有幾個被扶著來看戲的老人,便打岔說道:“你們家離八組近,你瞧見夢舒友來看戲了沒有?”

“他來?他不得來了!他到閻王爺那裏看戲去了!”

我大吃一驚:“鬼話!他死了?!我怎麼沒聽到說呢?”

他很平淡地說:“一個老了的人,走的順條路,不是稀奇事了,誰來大驚小怪地來講他呢?你們家離他遠,自然就不知道了!我們七組緊靠著他們八組,還不知道!頭七都過了哩!”

我再不和他瞎扯,心急火燎地離開了戲場,朝曾又書所在的八組走去。我一路走,一路懊惱自己太疏忽,明知他老人家這麼大年齡的人,隨時都有離開我們的可能,為什麼就沒去多看他幾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