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沈先生要過府住著,他的院落可有收拾出來?”沈天放雖然口中不羈,人倒是說話算數,差了個據說是長日伺候的學徒來遞話,要她收拾房間來供他居住,這位可是世家堂堂嫡子,也不知一個院落夠不夠他用的。
府上對這位幾乎是不請自來的神醫頗有些意外,隻是人家一個大神醫來討要個落腳地盤,又兼著是太太救命恩人,自然也沒敢多嚼舌根,謝琳琅後來覺得反正這不按常理出牌的家夥這些年都是漂泊江湖,繁華看盡,就如同她一樣,你弄得再豪華,也未必入得了眼,倒是已經不在意什麼死物了,所以幹脆隻讓雲嬤嬤將西廂院落掃撒出來一個單間,後頭有門,獨門獨戶的可以自由來去,隻將寢具都換上幹淨舒服的,單獨在西廂起了個廚房,這樣整個西廂便可以完全單獨起來。
雲嬤嬤道:“都照著姑娘吩咐收拾了,姑娘要不要去瞧瞧?”
“晚了,嬤嬤做事我是放心的,都早些安置吧。”
又是一宿無話,第二日沈天放搬進來倒也正如謝琳琅所預料,對起居之所並無意見,卻並不用她派過來的仆從小廝,隻有一個年歲十五六的少年學童癡靈服侍,但凡有什麼需要,都讓他出來傳話。
沈天放除卻偶爾給盧氏搭個脈,調整一下方子外,便是教導謝玉成功課,隻這教導之事,卻是單獨在書房進行,連帶孫婆子都趕出來,也不知裏頭教導什麼,謝琳琅有心問問學識如何,謝玉成隻一個好字,無意多說。
兩個人如今倒是有些相敬如賓的,謝玉成對她,沒有往日那種直愣愣說話,然後被頂個吃癟回來,也不知是否沈天放教導的關係,謝玉成總之是學會了虛禮以待,謝琳琅雖然覺察得出他這份疏離客套,便是心裏頭難受,卻也尋不到機會像以往那樣奚落,有心感慨,早知如此,還不如別給尋這麼個師父來,可是人嘛,有得必有失,若是衛霜以後真能收益,她也隻能認了。
日子就這麼不溫不火的過去,盧氏的神智倒是日漸清醒,謝琳琅有時候會擔心,她一清醒這個謝玉成的身份就不好交待,也不知是沈天放治療用了好手段,亦或者是謝玉成規矩了,每日晨昏定省和她一起拜見盧氏,盧氏對這突然冒出來的兒子接受的出人意料。
這也算是謝玉成融入謝府成功的一手吧,謝琳琅如是安慰自己。
隻這一日重陽節,早就收到關府送來的帖子,關夫人在鄆州蟠鬆嶺的太平山登高冶遊,請了鄆州城大小各個世家大戶的姑娘哥兒並各房各府的夫人貴婦。
這一日,想來極是熱鬧。
大早雲嬤嬤便領著翠翹和秋浣給謝琳琅梳洗打扮,梳了個雙環螺髻,用五彩綢帶並金鑲玉四蝶紛飛釵朵圍繞兩髻,梅花紋金耳墜掛在耳垂修飾著滑膩雪白的頸項,額間一點梅花鈿,身上穿了一件柔藍短襦衫子外罩著窄衣短袖蠻錦半臂,下身杏黃色聯珠對孔雀錦抹胸石榴裙,腰間係著鏤空熏香掛鏈球兒,並一隻香囊,手臂上托著條湖綠紗的披帛,瞧著分外精神。
一邊打扮一邊就問:“去玉成房裏催了沒?可打扮妥了?今兒個第一天見貴客,可不能落了麵子去。”
“姑娘放心,嬤嬤一早就去看了,哥兒這幾日起得都早呢,這會子該早規整好了等您了。”
謝琳琅聽聞,忙起身來,隨手將鎏金三鈷杵紋銀臂釧往手臂上攏,一邊道:“那就快些,沒得裝扮老半天的,又該等急了去。”
翠翹努努嘴:“我的好姑娘,你都快把哥兒寵得上天了去,讓他等會子有什麼要緊的,還怕他發脾氣不成?”
謝琳琅笑笑:“我還就怕他又鬧脾氣去,今日可不同往日,若是不高興了整出什麼來,落了關太太的麵子,那就是罪過了。”說罷亟亟就往外走。
翠翹和秋浣互相看了眼,各自習以為常的扁扁嘴,知道姑娘說是如此,還不是就怕寶貝弟弟被人小瞧了去,又不好點破,隻忙不迭追著出去。
謝玉成倒是果然早就在廳堂等候,等謝琳琅過來一瞧,不由得便是一愣。
有所謂佛要金裝人要衣裝,好吃好睡的侍候著,謝玉成是見天長個子不說,這張臉,更是越發漂亮了去。
便是誰家,也未必有一個摸樣能出挑過他的。
今日特意打扮過,銀紅地對鳥含花紋錦蟒袍襯得冠麵如玉,唇紅齒白,一雙眸子琥珀晶瑩,深邃莫測,紫金冠攏著梳整得一絲不苟的發髻橫插一根玉簪,更顯得玉麵妖嬈。
不過十歲摸樣,若再過些年月,便是無論如何也壓不住他風華絕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