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什麼常常想起那個雪天,細細的小雪無聲地撲簌簌落在窗欞上,溶化。很安靜,靜謐得讓人幾乎以為時間也放緩了流動。

那天晚上房間裏燈光幽暗,淩亂的床單被蒙上一層昏黃的色調,很溫暖,並且有種令人迷亂的氣氛。那時他照例靠在床頭,摸過一支煙,卻沉默地叼在嘴邊很久,忘了點火。他的眼神有一點迷惘的色彩,虛無地飄向窗外,被厚密的窗簾擋住了,而他便長久地用那樣的眼光撫mo著窗簾流水般下垂的紋理。

我熟悉他那種眼神,一種冷漠的溫柔。

始終不明白為什麼男人在完事後總喜歡抽煙,尤其是他,總是一句話也不說,仰靠在那裏沉默地抽著煙,盯著繚繞上升的煙霧出神。每當這時我就不禁開始胡亂猜想,他在想什麼,是在單純地享受激情過後的愉悅?或是在回憶一些久遠的舊事?還是,想起了別的女人?

但是從來不說這些,我很清楚他不喜歡女人在這個時刻和他糾纏不休,而且,我不想破壞這種靜謐的氣氛。

安靜地享受這一刻其實是件愜意的事,臥在他身邊肆意欣賞他的神態,細細地用目光雕琢他的眉眼,包括他身體的每一根線條,或者,撩起他的一縷長發,繞在手指上戲謔地打圈。

煙還在他的嘴邊,沒有點燃。

很欣賞他的唇,天生淡紫色,異樣地性感。我曾經買了許多深深淺淺的紫色口紅,卻沒有一款能塗飾出同樣的紫色。

為什麼你的嘴唇是紫色的?

有一天坐在梳妝台前,問他,卻不回答。

那時他在我身後,靠在牆上抽煙,對著鏡子裏的我半嘲弄地笑,直到我衝他瞪起眼睛。然後他丟下煙蒂走過來,細長的手指在梳妝台的抽屜裏翻弄一陣,拿起一管酒紅色口紅,開始彎下腰,細致地描繪起我的嘴唇。他的左手輕輕托著我的下頜,從指尖傳來他的體溫,很冰。

你更適合這種顏色,他說,低沉的聲線裏有一點笑意。

從此我隻用酒紅色的口紅。

並不喜歡煙味,很嗆,但是喜歡看他抽煙的樣子。於是翻過身,在床頭摸到了打火機,就在他唇邊點燃那支煙,然後伏在他身上,看著他徐徐吐出青白色的煙霧,回旋著嫋嫋上升,直到低矮的天花板,再擴散開來,一個又一個透明的煙圈,在昏暗的空中搖蕩。

忽然想用力吹口氣,吹散它,我這麼做了。

他偏過頭,清澀的煙味彌漫過來。手,掠過頭頂,慢慢地揉亂我的頭發,又慢慢地梳理著。很舒服,他手指插進發間的感覺。眯起眼睛,眼角的餘光看到鏡子裏,有一點點細碎的銀紫色亮點在閃爍,是我自己那款銀紫色的眼影,殘餘在眼梢。

煙霧淡淡地在空氣中繚繞,我看到他的臉隱在霧中,蒼白而透明,猶如一個虛幻的影像。

輕籲出一口長氣,他深深地把頭向後仰去,長發披散,宛若溶化的冰泉流瀉一枕。

剛染的銀色,透著幽幽的紫藍光澤,讓我想起他手上冰涼的溫度。

喜歡你這樣子,我說,挑起一縷發亮的發絲,在指間纏繞。

銀紫色長發,很適合你的冷漠。

你想說我沒有令你滿足?

他的聲線低沉,帶著一點點嘲弄的笑意。

不,你很好,隻是——

沉默。

無聲地笑,他,還有我。

不想說。

彼此都懂得,成年人的遊戲規則。

煙蒂猶自在他的唇邊默默燃著。我伸手拿開,很長一截煙灰掉落,灰白色的殘燼在床單上跌散開來,揚起,又飄飄悠悠地散落在床上、地上。

在床頭茶幾的玻璃上擰熄它,轉回來,整個上半身壓到他胸膛上,開始吻他的唇,淡紫色,性感的唇。

耳際感覺到他濕熱的氣息,紊亂地,舌尖在深吻中感到一點淡淡的苦澀,是他香煙的味道。從耳垂到鎖骨一溜傳來他的輕齧,輕微的痛覺,富有挑逗性。我們都喜歡的方式。

低低的喘息,愉悅的呻吟,恍惚間摻雜著他漸漸粗重的呼吸,空氣裏彌漫開來的,是致命的情欲芳香。

不經意間覷見他的頸窩,散亂的銀紫色長發下,一縷纖細的血絲滑過蒼白的肌膚,仿佛一條鮮豔的紅色小蛇。

低頭湊上去,慢慢地用舌尖舔著,鐵鏽般的甜腥和煙草的苦澀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怪異的味道。

那是屬於我的齧痕,我模糊地想著,笑。

他的手指冰涼,他的血灼熱。

那時我忘了,極度的冰冷也會帶給人灼燙般的炙痛。

要關燈嗎?

不要,我喜歡看你的頭發。

剛染的銀色,透出一點幽幽的紫藍色光澤。

很適合你的冷漠。

在他閃爍的眼眸裏,我看到自己微笑著,嫵媚如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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