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月31日。
悉尼以西120多公裏外有一片海拔1000米的高原,山城就坐落在其上古老的火山景觀間。
山城裏住著一萬多名居民,每天還有絡繹不絕的汽車、火車帶來成千上萬的遊客。當地人主要是土著和第五、六代山民,以及過去16年間陸續從悉尼搬來的難民。悉尼雖說是個美輪美奐的遊覽勝地,但房價實在貴得離譜,不宜定居。
傑克·布萊克升遷調任至山城,也正好讓自己和家人擺脫悉尼的濕熱、霧霾,以及這座澳大利亞第一大都市裏的激烈競爭。這次移居對於布萊克家的生活是一次很好的改變。山城周圍環繞著鬱鬱蔥蔥的灌木林,宛如仙境,布萊克和家人常常沿著蜿蜒交錯的小徑漫步於此。
但讓他始料不及的是,30年的警察生涯裏,甚至是在西悉尼凶案組工作的10年,所遇到的事件都不及在這片山中樂土遇到的棘手。在布萊克看來,狂風暴雨、嚴寒、幹旱、山火(多由雷擊造成)都不足畏懼,這些都是自然現象。真正可怕的是人所犯下的罪行,它們顯示了人性最糟糕的一麵:陰險和卑鄙。其中最惡毒的罪行就是謀殺。
山城警署的灰色混凝土外牆已經開始剝落,露出內裏年代久遠的黑砂。布萊克走進來時,他想,這該是城裏最醜陋的建築了吧,同時也是他見過的最讓他反感的警署。隨即他又想,這正好與警察這麼個令人討厭的工作相匹配。其實布萊克知道自己才是討人厭的那個,他是貪腐警察的眼中釘,這些同僚比罪犯更厭惡他,但布萊克對此深感自豪。
布萊克敬重那些有原則的罪犯,他們該坦率時便坦率、該欺騙時才欺騙、該背棄道德時背棄道德,並且他們絕不襲擊警察和他們的家人。布萊克的主要工作是處理刑事犯罪案件而非警察受賄。但他清楚那些受賄警察的醜陋嘴臉,他們會為了利益不擇手段。
布萊克剛做警探時,因為不錄假口供,常被那些自甘墮落的同僚嘲笑。盡管嫌犯都是些把進監獄當作家常便飯的人,他也堅持不偽造證據。布萊克對自己從未收取過一分錢的賄賂感到驕傲。他認識的許多受賄警察提前退了休,其中一些還進了監獄。他憎恨貪腐警察,這些警察從武裝分子、毒販、娼妓,甚至殺人犯手中收受大量賄賂,然後給他們以方便,所作所為簡直讓黑幫都自愧不如。20世紀90年代皇家專門調查委員會集中整治了新南威爾士州的警察腐敗現象,將腐敗分子清理出了警察隊伍。但布萊克清楚,現今的警察仍是普通人,他們難以拒絕30枚銀幣的小小誘惑,並且自從羅馬占領巴勒斯坦後,誘惑他們的砝碼也隨通貨膨脹而增大。
布萊克長期從警生涯中接觸到的許多罪犯,自幼就品行不端,他們會在課堂上把粉筆和紙團扔向老師。而現在,雖然他們仍沒能學會讀寫,但做起偷盜車輛、入室行竊、毒品交易這些事卻是駕輕就熟。布萊克負責謀殺調查也有十多年了,他很清楚,那些殺人犯其實是陷入了貧困的惡性循環。失業率居高、收入低、教育程度不高、健康狀況惡劣、住房條件差、社交能力弱,一環接一環導致了犯罪。
布萊克還指控過一些企業高層並最終定罪,這些人遠程操控職業殺手來作案。他知道社會金字塔的每一處都可能發生凶殺案,即使是在頂層,在悉尼海港大廈裏、在會議室裏。布萊克認為是謀殺使人區別於動物,每個人都有能力行凶。許多人在醉酒或吸毒後會陷入瘋狂而殺人。這種隨機的、沒有計劃的謀殺可以說是最常見的。當然也有經過深思熟慮、精心設計之後實施的犯罪。
他走向櫃台前身著製服的年輕女警員。“早,我是傑克·布萊克探長。”說著,布萊克出示了他的警官證。“長官早,請走這邊。”女警員將門打開,布萊克走了進去。
“我要向莫蘭特指揮官報道,請問他的辦公室在哪兒?”
“順著走廊走,右側第三扇門就是。對了,我是警員特蕾西·馬丁。你是刑事偵查組的新頭兒吧,長官?”
“沒錯,特蕾西。很高興見到你。還有,不用叫我長官,叫我傑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