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龍鱗,一片片銀灰的堅硬薄片,散發著金屬光澤,輕輕搖晃手中的錦盒,碰撞間傳來隱約低嘯,似有風刮起殘雲卷過,樹影搖動,仿佛那個他永遠期盼的影子來時的情景。
龍青低垂著頭,靜靜的撥弄著盒子裏的龍鱗,濃密的長睫映著月光投下一片小扇淺影,黑色眼眸裏盛滿水般清澈的碧藍。那是一雙充滿了奇異的美麗眼睛,分明是黑色,卻總在不經意間飄過碧藍的影子,泰兒說那是天空最悠遠寧靜時的顏色,重黎卻說那是龍蟠潭裏流淌不息的泉水的顏色。
不管是泰兒還是重黎,他們都不知道龍青偷偷藏著這些龍鱗,這是她唯一對他們隱瞞的事情。平日裏,她總是一付無憂無慮的模樣,笑起來眼睛彎彎,嘴角也彎彎,講話的聲音清脆響亮,邁著大步在龍蟠山的山澗裏穿行。
數著天邊的日出日落,唱著聽不清歌詞的歌兒,攜著滿山遍野的青草花香,和泰兒重黎這兩個沒心沒肺的家夥嘻嘻哈哈在龍蟠山上過著沒有盡頭的日子。
龍蟠山很美,如巨龍蜿蜒盤踞一方,主峰高聳入雲,餘勢綿延數百裏。山中四季植被豐沛,風景如畫卻季季不同。春色嬌媚,嫩綠抽芽野花開遍,馥鬱馨香飄滿整個山莊。夏日炎炎,綠色濃陰下卻藏著另一番清涼仙境,山中有幾處泉眼,叮咚流淌,是避暑最好的去處。秋黃碩碩,無數不知名的果樹被壓彎了腰,龍青最喜歡收集各種果實回來釀成果酒,用水晶瓶裝著藏在窖裏,青紅黃綠色彩絢爛。唯有這個是她心底最甜蜜的勞動,因為蒼離似乎很喜歡喝這果酒,備多少都喝個精光。
龍青最不喜歡冬季,蒼離走了,連泰兒和重黎也躲的不見蹤影,徒留滿山白雪皚皚伴著她,孤寂獨處漫長的三個月。
龍蟠山主峰半腰有一片山勢較平坦的腹地,龍蟠山莊就座落在這裏。山莊往東往前大約七八裏的有一處斷垣,完整的山脈生生被利器辟開,形成一麵崖壁,光滑陡峭,普通人絕計上不來,仿佛是龍蟠山莊天然的屏障,也隔斷了龍青近千年來對凡間的念想。
龍青依稀記得這麵崖壁的名字叫龍壁,山巫曾用很難聽清的聲音說能攀上龍壁的人會成仙。龍家村的人對山巫的話深信不疑,但成仙太遙不可及,偶爾有鄉親脫口而出必然是取笑打趣不當真的。前塵往事如龍壁前一望無垠的雲海裏一朵細小的雲花,柔軟而飄渺的融合在天際裏,再也分辯不清誰是誰,哪裏是哪裏。
多少個夏日的清晨,龍青在這裏守候太陽的升起。站在崖邊最突起的大石邊緣看著橘色金黃的線條染滿了白雲,染滿了龍蟠山上的一草一木,染滿了一身素白的自己。翠黑濃密的頭發隨意的鋪灑在背影裏隻露出削斜的雙肩,徐徐的風吹動裙擺,沐在淡金色光線裏的臉頰微微散發著瀅瀅潤澤的笑。
“青兒姐,你不要飛走,我不舍得你走。”一雙手從背後緊緊的環住了龍青的腰。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要飛?我是鳥?還是我突然長出翅膀來了?”龍青重重的拍了一下腰際的雙手,笑意盈盈,眉兒眼睛俏皮的彎起,嘴角向上翹著,忽然間象換了個人似的。
“你說的很對,你剛才站在那裏就象一隻鳥兒,如果我不緊緊的抓住你,你馬上就會飛走再也不回來。我會舍不得,以後沒人陪我玩給我解悶,有好玩的也沒人和我分享啦!”泰兒是隻小鹿妖,平日裏最喜歡逗弄龍青,此時的話雖有些強辭奪理,卻也透出真心。
龍青可不是專被人逗著玩的小可憐,她對泰兒的小把戲早已見怪不怪,“那好,既然你這麼想留下我,我就不走了。不過,你要到龍壁下麵給我采一朵木芙蓉花,我釀酒時要用。你不去的話,我就算沒有翅膀不能飛走,也要馬上跳下去,讓你從今往後再也喝不到香甜醉人的果酒。”
“嗯……嗯……”泰兒又開始了拖拖拉拉老技倆,懶家夥平時隻知道玩疏於修練,法力隻比與普通凡人無異的龍青稍強那麼一點點。
一抹修長的身影越過她們翩翩飛落崖壁片刻便反轉而回,姿容俊逸如行雲流水,衣寐飄然之處一位溫雅竹君子手持木芙蓉綽立於她們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