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歡聞言並不著急回答,初次見麵便問及私密之事實有不妥,她隻拿銀釵挑起一塊黑玉芙蓉糕,上頭撒了黑芝麻,輕咬一口對其笑言:“呂姑娘,麵前小點可不合你心意?長安的點心確實有些幹燥,偶爾換換口味,人生也多幾分樂趣。”
呂芙纓自知失言,這都是平日裏姐妹相聚總愛打聽著的,今日脫口而出倒顯得自己沒有禮數,掩袖略微尷尬一笑,叉了一塊水晶餅細細一品,讚歎道:“都道沈家清雅別致,這些吃食恐也隨了主人心性。”
呂芙寧聽姐姐這話搖搖頭道:“姐姐這話錯了,食物之味決於本身,你如此言說豈不唯心?不過有一點我倒是讚同的,長安的糕點確實不錯。”
她抬起頭衝芙纓一笑,嘴角還帶著幾顆散碎斑駁,呂芙纓從袖中取了帕子為芙寧拭去嘴邊殘痕寵溺道:“父親好歹也是出身名門,你整日與她人論食品味不仔細讀書,便是書也隻愛茶樓裏的說書戲言,沈姑娘見笑了。”
沈亦歡捧著一杯北苑茶,是前幾日外祖家從福州送來,金黃色澤明豔,入喉悠悠香冽,雲葉見姐妹二人麵前的茶盞稍涼,便吩咐丫鬟再送一輪來。
碧落剛將黑色獸紋漆皮圓托盤從旁側的桌上取了,擱上茶壺,一腳剛踏出門,迎頭撞上一人懷中,看清來人與小姐十分相近的麵容才驚覺這是剛歸家的沈大少爺,沈邑文。
這個剛休整完畢的大少爺臉上還帶著疲色,身上的褐色長袍前濕了一大片,黃銅小壺哐當摔倒在地驚了屋內四人。
“怎麼了?”雲葉匆匆趕出來,見沈邑文雖有些狼狽,但臉上依舊是往常般溫和的笑意,他擺擺手,理了衣袂,對雲葉道:“無事,新買來的丫頭,手腳粗笨也是正常,去我院中再取一件長袍來。”
雲葉許久不曾見大少爺,習慣了二少爺的嬉笑不正經,再看這翩翩如玉人,忙低下頭蓋去臉上緋紅有些歡快道了聲是,又斥責道:“衝撞了大少爺,一會兒自己去宋嬤嬤處領罰,再送一壺水進屋內。”
沈邑文看這個幼時就跟在亦歡身後兩個人一起哭鬧的丫頭也變成了身邊得力的臂膀,他讚許的目光隻停留一刻便入了內室。
呂芙纓一口芙蓉糕剛剛下肚,便見沈邑文從外頭進來,險些噎住,有些吃驚道:“是你?”
沈邑文也十分意外,不知為何,臉上竟出現了詭異的紅暈。
這一聲出,沈亦歡有些愣神,旋即反應過來原來今日她們在素心齋已經見過,她前些日子閑著無事看了幾出話本子,如今這樣的事出現在自己身側也有些覺得吃驚:“呂姑娘同我大哥認識?”
呂芙寧撇撇嘴道:“今日一早在素心齋遇見的那人就是沈家哥哥”,解釋完了又添了句:“怎麼過了幾個時辰臉也白了,胡子也沒了,男人可這是奇怪。”
呂芙纓暗暗翻了個白眼,芙寧向來多話她也不是第一日知道,扯了她袖子低叱一二,又對沈亦歡道:“有些誤會,並無旁事。”
沈亦歡向她二人稍稍致歉後,走上前扯了沈邑文往外走去:“大哥,你一想自持克己,我今日有客人在,你怎麼不讓人通報一聲便來了,還好這兒男女大防不嚴,你這般不是有辱斯文?”
沈邑文出了門才有些回神,聞言揉揉她腦袋,翹起碎發一片:“娘說讓我來找你,並沒告訴我你還有人,若是知道我肯定不會匆匆而來,都道女學的夫子嚴厲,怎麼我家活潑的妹子成了聖人座下的小嘮叨?有辱斯文這種話也能說的出口。”
沈亦歡十分無奈,此番恐怕是薑氏受益,想來是宋嬤嬤說了呂家姑娘品行端正且無婚約在身,年歲與大哥相仿,二人相見在妹妹的院中,聽起來正經的很,她板起臉打趣道:“娘親年過四十,恐怕急著抱孫子了呢,可哥哥潔身自好連個通房也不曾有,這不是老天爺有眼,呂知府家的女兒與哥哥有緣啊。”
沈邑文捏了捏她的臉蛋兒,“你這小皮猴,越來越沒個正形,快回去吧,可別讓客人久等了。”
屋中沈靜姝陪著二人,卻見呂芙纓雙眸不自覺的往庭院的葡萄架下瞧去,無意提一嘴道:“我家兄長二十又五,前些年考取功名後便一直留在臨安縣,現在還未議親,剛在杭州落腳安頓,恐怕母親都忽視了長子不曾結親的事情,也就長姐能提起一二。”
呂芙纓櫻唇輕抿,送一口安溪茶潤喉,聽她講著,這會兒竟有些含蓄:“我見令兄在城中也是十分出眾,竟未結親還真是有些意外。”
“我這個哥哥對誰都很好,長輩也是人人稱讚,可不知為何偏生不招姑娘喜歡,爹爹狠心將哥哥外放曆練,這才耽擱了幾年。”沈亦歡送走了沈邑文回應道。
“原來如此,怪不得今早見他匆匆忙忙的,想來是為妹妹準備禮物去了。”呂芙纓一掃今晨的不快,早上匆匆一瞥,隻記得略有輕茬的臉上含著笑意,想起意外一吻,那顆平靜下來的心忽然跳動的快了不少。